第249章
不多時,孟大夫端來一碗調好的藥膏,揭開被褥替柳柒換藥。 產子已有四日,柳柒小腹處的猙獰血口總算有了愈合的跡象,淤積在五臟六腑里的蠱氣也漸漸散去。 孟大夫如何也沒想到那只陰毒的蠱蟲竟然有起死回生之效,彼時他無計可施,便給冷掉的孩子喂了一點蠱蟲的血,誰知棠兒竟又活了過來,隨后他又嘗試著將蠱血涂在柳柒的傷口處,果真止了血,保住了柳柒的性命。 司不憂問道:“硯書何時才能醒過來?” 孟大夫一邊抹藥一邊嘆息道:“公子失血過多,能保住命就不錯了,余下的……老朽盡力而為吧。” 司不憂道:“外面戰火紛飛,鄴軍與海寇已經交戰,咱們也不知還能在此地待多久。” 孟大夫看向柳柒,無奈地道:“就算他醒過來了,短時間內也承受不住奔波之苦啊。公子此番氣血兩虧,昏睡多日不得進補,這對他的身體十分不利,恐會落下病根兒。” 司不憂眼底的愁緒更濃了些:“您醫術高明,定能將他醫治回來。” 孟大夫又嘆了口氣,而后端著藥碗起身離開了。 這天夜里,司不憂被一陣嬰啼聲喚醒,他立刻將溫在火堆旁的羊乳盛入碗里,熟練地喂給棠兒。 喂完羊乳,司不憂又給孩子更換了尿布,見孩子已經沉睡,遂把他放回柳柒身旁,卻在俯身時發現柳柒已經醒來,正目不轉睛地盯著他懷中的嬰兒。 “硯書!”司不憂難掩欣喜,“你總算醒過來了!” 柳柒轉了轉眼珠,聲音異常干澀:“師父。” 孟大夫被司不憂的嗓門兒嚷醒,揉了揉昏花的雙目,立刻掀開被褥,一壁穿衣一壁說道:“我去熬糖水!” 不多時,陳小果也睜開了惺忪睡眼,旋即按照孟大夫的吩咐將余下的一只雞腿切碎了煮粥。 他們已經在這所破廟住了好幾日,鍋碗瓢盆應有盡有,連同漏風的門窗業已修補妥善,乍然瞧去,倒真有幾分“家”的寧靜氣氛。 屋內火光明亮,可以清楚瞧見孩子的模樣,司不憂把熟睡的嬰兒放在柳柒身旁,說道:“棠兒這幾日很乖,除了吃便是睡,鮮少鬧騰。” 柳柒昏迷了好幾日,剛轉醒時頗為不適,腦袋沉重如鐵,看向孩子時甚是費力:“有勞師父了。” 司不憂道:“平安就好,平安就好。” 孟大夫熬煮了一碗精心調配的糖水,他讓司不憂扶著柳柒,輔以荻管讓柳柒仔細飲下:“公子昏迷了四日,身體甚是虛弱,不宜大補,先吃碗糖水穩一穩。” 司不憂和孟大夫上了年紀,不怎么講話,陳小果倒是精力旺盛,蹲在火堆旁熬著粥,滔滔不絕地給柳柒講述這幾日發生的事,譬如孩子每天要吃幾次奶、換幾次尿布,再譬如楚州的戰火蔓延到了何處,每日有多少百姓逃亡等等。 說了這么多,卻一直沒有提到云時卿,柳柒看向司不憂:“師父,有晚章的消息嗎?” 司不憂搖了搖頭:“尚無。” 柳柒輕輕握住孩子的手,沒再說話。 司不憂又道,“放心吧,憑你師兄的本事,不至于吃虧的。” 柳柒道:“我只是擔心趙律白會為難他。” 陳小果將熬好的粥盛入碗里,遞給柳柒道:“吉人自有天相,云大人不會有事的。” 將養兩日后,柳柒總算能下地走動了,如今天氣日漸寒冷,孟大夫擔心他會落下病根兒,便叮囑他止在屋內轉一轉,莫要出去吹風受寒。 棠兒尚小,白日里每隔一個時辰就要吃奶,臨近巳時,小rou團不安分地踢了踢腿,軟聲啼哭起來。 司不憂立刻倒半碗溫熱的羊乳,見柳柒把孩子抱了起來,便道:“我來就好,你傷口未愈,不宜做這些。” 柳柒道:“讓我試試罷。” 話畢從師父手里接過銅勺,仿照他平日里照顧孩子的模樣小心翼翼喂養著。 大抵是初次喂養之故,這雙習慣了執筆的手竟莫名顫抖,有半數羊乳都從孩子的口角流了下來。 棠兒吃得急,得不到滿足時便會哭鬧,司不憂耐心地教導他如何投喂,笑道:“你別緊張,慢慢來。想我當初帶你離開京城時,那才是真正的手足無措,沿途不敢輕易露面,只能從農戶家中偷一些生羊乳牛乳喂給你,你吃過之后時常鬧肚子,為此差點丟了性命。” 柳柒仍不甚熟練,但較之方才已然有了進步,棠兒不哭鬧后,他總算松了口氣:“師父大恩,硯書沒齒不忘。” 司不憂道:“我不需要你報恩,好好活著便是。” 碗里的羊乳還剩不少,但懷中的孩子已經睡了過去,司不憂柔聲道,“棠兒吃飽了,把他放下罷。” 柳柒沒舍得放手:“我再抱抱他。” 司不憂沒有相勸,遂取了些木柴過來,陪他靜靜坐在此處。 懷中的嬰孩白白嫩嫩,小嘴微抿著,與云時卿沉默時別無二致。 柳柒把食指放在孩子的掌心處,熟睡的棠兒似是有所感應,輕輕蜷起手指,捏住了他。 司不憂凝視著他們父子,須臾后開口道:“聽孟大夫說,你當初得知有孕后,曾動過打掉這個孩子的念頭。” 柳柒眸光翕動,點頭道:“那時候……我和師兄之間的矛盾未解,且彼此立場不同,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