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快來人啊!救火——” “這殿門怎就鎖死了,是何人所為?禁軍呢?禁軍在哪兒!” “娘娘和太子還在殿中,你們趕快把門撞開!” “多取些水來!多取些水!” “中殿的火勢愈來愈猛, 恐怕娘娘和太子……” “娘娘和太子若是出了事, 爾等都得陪葬!” 噼里啪啦的火苗聲很快便蓋過了殿外的嘶嚎, 方才那抹異香也被濃煙取而代之, 悉數嗆入咽肺。 “哇——哇——哇——” 混亂中, 嬰啼聲近在咫尺, 皇后心頭哀慟, 眼角不斷有淚珠滲出。 一根根的梁木被燒斷了砸落下來,焰苗滋長,將初夏微涼的夜燒得炙熱guntang。 濃煙滾滾,嬰啼聲漸次薄弱,皇后娘娘幾經掙扎,終于擺脫了魘一般的束縛,她立刻抱起襁褓中的小太子,并用絹子輕輕蓋住他的臉,聊以阻擋煙塵。 然而欲往外逃時才發現,四周早已變成了火海,進退維谷。 火舌舔舐著中殿,死亡也在一寸一寸地逼近。 不多時,皇城司禁衛蜂擁著沖進火海,以身為盾,生生開出一條血路。 皇城司指揮使司不憂拖著帶血的身軀闖入鳳儀宮內,皇后吸入太多濃煙,已然氣若游絲。 她蹲靠在榻前,懷中的小太子被一張浸了血水的濕手絹掩住口鼻,暫且無礙。 司不憂單膝跪地,一壁扶她一壁請罪:“臣中了妖人的調虎離山計,救駕來遲。” “司大人……”皇后抬不動手臂,只能出聲叮囑,“趕快帶太子去揚州,找柳……柳笏……” 司不憂接過小太子,可皇后卻如同脫了力,渾身綿軟著墜地。 建德帝已有幾日不曾寄來家書了,今晚這場大火來得太過突然,方才殿中那抹異香也絕非偶然,皇后知道有人想要他們母子的性命,遂將幼子交托給司不憂,讓他務必帶著太子離開京城。 司不憂試圖救下他們母子,可四周的烈火容不得他同時照顧兩個人,臨了,皇后娘娘塞一枚玉佩給孩子,啞聲命令道:“快走……” 司不憂只遲疑了瞬息,轉而拉來一條棉被裹在身上,抱著啼哭不止的小太子沖出了火海。 那天晚上火光滔天,幾乎照亮了大半個汴京城,司不憂改頭換臉離開了皇都,走水路南下至揚州。 太子尚不及兩個月大,離了乳娘和生母,被迫跟隨鐵血酷吏奔波受苦,他是否餓了、是否熱了、是否冷了、是否渴了,司不憂一概不知,盡可能地尋些干凈羊乳喂他吃下,待撐到揚州時,小太子已經奄奄一息,最終在柳笏和夫人楊氏的救助之下方才好轉。 自那時起,柳笏就開始計劃著雙胎之事,直到楊氏生產,小太子趙律澤便名正言順地成了柳家的子孫。 民間有傳言,道是名字愈輕,孩子就愈容易養活。楊氏生產在七月,柳笏便給小太子起名為“柒”,愿他此生平安順意,康泰無憂。 “這些就是我所隱瞞之事。”司不憂沉聲說完過去,側眸看向神情呆滯的柳柒,“你如今得知真相,后悔了嗎?” 柳柒怔在當下,腦海里空白混沌,待回過神來,適才意識到胸腔內悶疼得緊。 難怪所有人都反對他入仕。 難怪當初左金吾衛岑默之事發生時,父親無論如何都不允許他插手此事。 難怪幼年他詢問那枚玉佩為何要雕刻著大不敬的龍鳳紋樣時母親會淚流不止,言說他出生不久便遭逢大劫,幾乎是死里逃生,一道士說他命格太硬,唯有以龍氣鎮壓方可一世平安。 …… 命格是假,劫難是真。 那枚玉的確是母親留給他的,但卻是遺物。 而他每年都要祭拜的先帝,才是自己真正的父親。 柳柒眼眶酸澀,漸漸涌出一股子濕潤水汽,他雙手掩面,強壓下心頭的苦澀:“先帝……父皇他,究竟是怎么死的?” 司不憂道:“這還用問嗎?昭元帝先是串通執天教的妖人用蠱謀害了你父皇,如今又故技重施,將邪蠱種在你的身上。” “不會的……”柳柒自欺欺人,喃喃地道,“不會的……” 雖然他也曾懷疑過昭元帝,可當師父說出真相時,他仍會痛心。 司不憂拍了拍他的肩,溫聲道:“我和柳大人沒把此事告訴你,實是擔心你被仇恨蒙了心,做蚍蜉撼樹之舉。” 柳柒挪開雙手,淡淡地道:“納藏國前任工布王曾在牢里問過我,倘若有一人曾殺了我生父,又待我如親生兒子,我會作何感想。” 須臾,他強顏一笑,“我從未設想過,這種荒誕之事竟真的發生在我身上。” 似乎所有人都知道先帝之死的真相,唯有他對昭元帝深信不疑。 禮有世嫡,不傳諸弟。為了一個九五之尊的位置,不惜兄弟反目,血流成河,這便是……帝王家。 司不憂定睛看著他,一時無話。 柳柒問道:“洛先生是何人?” 洛先生滿腹經綸,其見解與才情非普通文士可企及。 從前柳柒沒有多想,如今卻不得不尋根問底。 “洛先生名為洛叢繼,原是太子太傅。”司不憂道,“先帝駕崩后,朝中官吏大換水,洛太傅主動辭官,回到洛陽老家避世隱塵,直到你入谷學武,他才千里迢迢趕了過來,授你課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