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趙律白點頭:“就在你和云時卿聯手斬殺李崇赫時,他被一位紅衣女子用軟劍削掉了腦袋。” 紅衣女子,軟劍,夕妃慈。 是云時卿。 慶州知州歐陽建和三品歸德大將軍駐慶州軍首領張仁通敵叛國,此二人德不配位、膽小怕事,縱然有叛國之心,也絕無叛國之膽,定是受人指使方能做出這等事來。 但如今歐陽建和張仁都直接或間接地死于云時卿之手,且通敵的罪證也被他拿去了,即便淮南王向陛下稟明此二人的通敵之舉,也早已死無對證,更遑論再去查探他們背后之人。 柳柒想不通云時卿此舉究竟有何目的,或者說——是急著在為誰做掩飾。 他已疲于懷疑。 巳時至,趙律白率大軍自安化縣啟程返京。 歷時四十余日,總算結束了這場戰爭,眾人也不負使命,將丟失的兩座城池盡數收回。 柳柒昨晚和云時卿在野地廝混良久,晨間醒來后又在馬車內共枕同歡了一回,體內的蠱毒被疏散了大半之多,身體不復此前的倦怠,總算能提些精神了。 途徑慶州時已近暮色,趙律白遂命大軍就地扎營,他本想將柳柒送往城中客棧歇息一晚,柳柒謝絕了他的好意,與眾將士一同宿在營內。 行走了整一日,眾人疲乏不已,除了當值的士卒之外,余者悉皆入睡。 柳柒正打算吹滅油燈,忽聞一陣極輕的腳步聲往營帳靠近,他毫不猶豫地熄滅了那豆躍動的焰苗,轉而側躺下來。 營帳的簾籠被人挑開,來者踩著細沙款步走來。 “噠”地一聲,器物落桌。 柳柒豎耳辨聽,還未來得及思考云時卿所持何物而來,便嗅見了一股滾油臊子的香味。 “柒郎知我到來卻還要故意滅燈,莫非是在生我的氣?”云時卿將碗筷擺放妥善,又用火折子點燃了那盞還殘存著余溫的油燈。 柳柒默不作聲地背對著他。 云時卿走將過來,在榻沿坐定:“今日是你生辰,我特意給你煮了一碗長壽面,吃點再睡罷。” 柳柒道:“今年的長壽面已經吃過了。” “我知道,是淮南王給你煮的嘛。”云時卿說,“我添了些滾油臊子,還臥了一顆溏心蛋,皆是你愛吃的。” 見他不為所動,云時卿俯身湊近,貼著他的耳廓呢喃道,“你既然吃了他的面,又怎能不吃我的?” 柳柒淡漠地道:“我不餓,有勞云大人費心了。” 云時卿道:“柒郎晨間還與我溫存來著,為何現在就翻臉不認人了?” 柳柒不愿再去想歐陽建和張仁之事,深深地閉了閉眼,旋即坐起身對他道:“我吃了你就會離開?” 云時卿點頭:“嗯。” 柳柒趿著鞋履來到桌案前坐定,用竹箸挑一根面條吃進嘴里:“好了,云大人請回罷。” 云時卿失落地道:“定是我煮的面不如王爺的美味,所以柒郎才會如此敷衍。” 柳柒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而后吃掉那顆嫩滑的溏心蛋。 未免他再說些臊耳朵的話,柳柒只好把面條也吃進肚中,拌著滾油臊子,倒也美味。 云時卿笑盈盈地看著他,問道:“我和王爺煮的面,哪個更合你胃口?” 柳柒道:“都挺難吃的。” 云時卿笑道:“那明年我給你再煮一碗更難吃的。” 柳柒沒去看他,淡聲道:“面已吃完,云大人可以走了。” “先不急,”云時卿挪到他身側來,一并從懷里摸出兩只精致小巧的木偶塞進他手里,“送你的。” 柳柒垂眸瞧去,這是兩只男性木偶,其中一只以簪束發,著圓領錦衣,眉眼含情又風流。另一只則長發高束,斜襟錦袍著身,五官凌厲,孤冷疏離,如山巔新雪,透著股子涼薄之意。 他握著木偶,水波不興地道:“你從何處弄來的?” “返程途中閑來無事,便隨手雕刻了兩只。”云時卿道,“柒郎可還喜歡?” 柳柒道:“我又不是稚童,怎會喜歡這些物什。” 云時卿道:“那你還給我。” 柳柒猶豫幾息,把木偶放回他手里。 云時卿轉而舉著木偶架在油燈上炙烤,柳柒見狀,忙扒開他的手:“你做什么?” 云時卿道:“燒了。” 柳柒奪回木偶,將它們放在離云時卿較遠的桌角,嗤道:“幼稚。” 微頓片刻,又道,“面吃完了。” 云時卿故意曲解他的意思:“那我再去給你煮一碗?” 柳柒:“……” 許是方才吃得過飽,腹中的胎兒不合時宜地鬧騰起來,他斜倚在案臺上,用掌心輕撫肚皮。 云時卿見狀,立刻湊近幾分,眉宇間略顯擔憂:“怎么了?” 柳柒道:“孩子在鬧我。” 云時卿猶疑地看了他一眼,繼而伸出手按在圓肚之上。 突突。 突突。 肚皮無聲鼓動了幾下,觸感極其鮮活,正隔著一層布料傳至云時卿的掌心里。 他下意識去按撫,那動靜兒更甚了。 他又按了按,里頭的小家伙仿佛得到了感應,愈發歡快地踹著肚皮,教柳柒不悅地擰緊眉梢:“云時卿,你玩夠了沒?” 云時卿笑向他道:“孩子舍不得我,讓我今晚留在此處陪他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