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師旦接過話說道:“陛下所言極是,回元兵力充足,又有強敵大夏做靠山,若是調遣玉門關或者雁門關的兵力,北部整個防線都會失守,屆時蠻夷入關,中原必將大亂。” 柳柒道:“焉知和親之后慶州不會失守?” 北方蠻夷皆為匈奴后裔,殘忍嗜血、背信棄義,和親的確不是上上之策。 昭元帝道:“柳相說得沒錯,慶州不能失守,至于和親嘛,或許可以再斟酌斟酌。” 柳柒趁機說道:“慶州地勢復雜,進可攻退可守,且有駐軍七萬,若有良將坐鎮,定能力退回元十萬大軍。” 趙律白抬眸看向他,腦海里不自禁地回想起他曾說過的那番話。 如果陛下此時答應調兵平定慶州之亂,趙律白必會請纓。 一旁的師旦和趙律衍也聽出他話中之意了,舅甥倆對視一眼,沒再接話。 沉吟須臾,昭元帝笑道:“待回朝后再議此事罷。” * 入夜后,山上氣溫轉涼,即便是入了夏,也略顯清寒。 柳清沐浴后沒再穿束腰,一件寬松的寢衣便足以遮擋微隆的小腹。 他披散著墨發,正要坐下飲茶,忽聞窗外有一陣輕微的異動,他還未來得及喚柳逢,便見虛掩的窗葉被人推開,一道玄色身影撐著窗欞熟練地跳入屋內。 “你在相府爬墻也就罷了,怎的佛門重地也如此輕浮?”柳柒冷聲斥道。 云時卿放下手里的紙盒,笑盈盈地道:“下官并不信佛,莫說是翻墻了,即便翻上大雄寶殿也不在話下。” 柳柒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旋即開始下逐客令:“我身體不適,要入睡了,云大人請回罷。” “如何不適?哪里不適?”云時卿說著便動起手來,“下官略懂醫術,讓下官給大人瞧瞧。” “別碰我——”柳柒不愿同他交手,起身避開了他的觸碰,“你若敢在這里亂來,我定不饒你!” 云時卿見好就收,而后打開帶而來的紙盒,從中取出幾支細長的烏木條,并一張上好的羊皮以及一串紅玉流蘇墜,待他齊齊擺在桌上時,柳柒才認出這些都是做燈籠的材料。 “明日陛下攜群臣前去往生堂為先帝祈福,而后至弘法樓祈愿。”云時卿一邊說話一邊拼接燈籠骨架,“大人可以在這只燈籠上面寫下心中所想,屆時再將它帶去弘法樓,定能如愿以償。” 柳柒沒好氣地道:“無聊。” 燈籠骨架已然拼接妥善,云時卿又耐著性子將素凈的羊皮粘貼上,適才回應他的話:“正正經經的祈愿,怎就無聊了?” 柳柒嗤道:“你不是不信這些嗎?” 云時卿道:“下官這是為大人考慮。” 禪房內有現成的筆墨紙硯,均是柳逢從府上帶來的,以便他家公子在寺廟里抄寫佛經。 云時卿取來硯臺和筆毫,回頭看了看他,“過來。” 柳柒登時不悅:“你在命令我?” “下官哪敢啊。”云時卿溫溫吞吞地把人拉到桌案前,壓著他的雙肩令其坐定,繼而將筆毫塞進他手里,“大人心懷天下,定然有萬千宏愿書寫,可挑那么一兩個簡單的寫上去,菩薩瞧見了定能助大人一臂之力。” 柳柒面無表情地放下筆毫,正欲起身時,一個寬大溫暖的懷抱從后方覆來,將他整個人圈在桌前。 云時卿拾起那支毛筆,重新塞回他的手里。 不待柳柒拒絕,云時卿就已握住了對方的手,由他cao控著筆毫,將墨汁輕點在羊皮上。 他的一手丹青令人艷羨,也曾名動汴京城。 當年初入京城時,他因年少輕狂作了幾幅畫,彼時并未引起多大的轟動,直到他高中了狀元,那些畫很快就被炒出了不菲的價格,幾年后又坐上了丞相之位,便愈發值錢了,更甚有仿品出現,幾乎是真假難辨。 柳柒思緒飄忽,竟忘了反抗,待他回過神來時,羊皮上已經顯現出了一位少年的身影。 云時卿仍握著他的手在作畫,每一筆都簡略得當,毫無累贅可言。 不多時,兩名少年躍然紙上,他二人分別握著一把劍和一把刀,刀劍相拼,仿佛是在比斗。 緊接著,云時卿沾了沾墨,又將燈籠的另一面轉過來,牽著他的手繼續作畫。 這一面的少年沒再打斗了,他二人各枕一卷書,以天為被地為席,紛紛翹著腿,煞是恣意。 燭焰跳躍,燈影婆娑,柳柒的瞳底被畫中人填滿,不知不覺間勾動了一些陳年往事,手指猶如脫了力,徹底被人掌控在手心里。 云時卿的腦袋搭在他的肩上,呼出的熱息濕而暖,仿佛沾了水氣的鵝羽從面頰劃過,撩得柳柒渾身一僵。 禪房內寂靜如斯,他只聽得見一陣急亂的心跳聲,一時間竟辨不出是自己的,還是身后那人的。 “吱呀——” 這時,柳逢推門而入,見此情景頓時怔住,幾息后快速轉過身,結結巴巴地道:“稟公子,王、王爺前來拜訪,正在院中靜候。” 柳柒趕忙掙開云時卿的束縛,焦急地道:“你快走吧。” “他來得可真是時候。”云時卿冷哼。 柳柒一邊推他一邊催促道:“趕緊離開。” 云時卿嵬然不動,面色發沉:“怎么,你怕被淮南王抓jian?” 柳柒擰了擰眉:“你是不是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