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柳柒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你又想說什么?” 云時卿笑道:“大人休惱。烏魯森圖曾央求大人無論如何都要保其父一命,今日大人要求納藏將他父子二人押解進京,足見大人起了憐惜之意,若暗中略施援手,定能保穆歧父子不死。屆時那少主必然感動萬分,從此對大人死心塌地、以身相——” “你是不是有病?”柳柒忍無可忍,打斷了他的話。 云時卿道:“莫非我猜錯了?” 柳柒冷哼一聲,轉身離去。 今已二月十六,離會試僅剩二十天。 眼下事已辦妥,柳柒沒有逗留之理,當即向卓銘一家請辭,而后啟程返回大鄴。 卓父見他二人傷勢未愈,唯恐途中再遇襲,遂命卓銘帶一隊護衛相送,柳柒和云時卿沒有推辭,與眾人一道離開了丹巴城。 時間緊迫,他們只能沿原路返回,途經村莊時,云時卿和柳柒特意拜別了符赫夫人,符赫夫人不想未來女婿有個什么閃失,特意安排了幾位身手不錯的部下代替卓銘護送他們離開邛崍山。 時值此刻柳柒方才知曉,原來這個村子里的村民全是符赫夫人和齊格將軍的舊部,當年符赫帶女兒來此地落腳時,這群部下擔心她們母女的安危,也舉家遷至此處。 一守便是五年。 柳柒知道符赫夫人是個有故事的女人,可他現在已無暇再去探究別人的秘密,只能快馬加鞭往回趕。 拜別符赫夫人后,一行人馬不停蹄地行進了邛崍山。 納藏人常年生活在雪域,翻越邛崍山于他們而言不過是家常便飯,此番有他們領路,行程要迅捷得多,途中也沒有遇見穆歧的部下,甚是順利。 兩日后,符赫夫人為他們準備的rou干餅囊均已見底,領隊者尋了一處干燥的山洞暫行歇腳,旋即帶幾人出去捕獵。 柳柒這兩天以馬代步,腿傷被藏藥將養著,總算開始結痂,烏魯森圖給他的那瓶藥早已耗盡,如今所用乃卓銘相贈,藥效雖不及烏魯森圖那瓶,但治療外傷也頗有奇效。 然而除了腿傷之外,柳柒今日竟覺腹部莫名作痛,時有時無、時斷時續,煞是磨人,入夜后尤甚。 眼下眾人均已入睡,山洞里的呼吸聲和鼾聲此起彼伏,柳柒腹痛不止無法安歇,正翻來覆去時,云時卿的聲音淺淺傳來:“為何還不睡?” 不待他回答,云時卿又道,“輾轉反側,寤寐思服。不知大人在想哪位佳人?” 柳柒反唇相譏:“自然是在想那位玄武當格,得財、得官、得權,足以母儀天下的佳人。” 云時卿笑道:“我只知你信佛,竟不知你連江湖騙子也信。” 柳柒道:“可是陳小果的確算出了你當年——” 話音未落,腹痛再次來襲,生生止住了他的話頭。 “你怎么了?”見他擰緊眉梢捂著腹部,云時卿問道,“可有不適?” 柳柒微微搖頭道:“許是這兩日吃了太多干糧,有些積食罷。” 云時卿忽然湊近,壓低嗓音道:“我會一些治積食的偏方,可要我幫你?” 也不知柳柒想到了什么,面頰驟然發燙,細聲斥道:“不需要!” “不要就不要,大人惱什么。”云時卿又湊近幾寸,呼吸盡數落上他的鼻翼,促狹一笑,“莫非大人在想下次蠱毒發作的事?” 柳柒淡漠地看著他,一言不發。 云時卿自他身前撤離,了然道:“云某忘了,大人曾豪言壯志,寧可慨然赴死也絕不與我茍且,大人說話可算數?” 柳柒道:“自然算數。” 云時卿沒再接話,只微微一笑,旋即躺回羊皮氈上重新入睡。 又兩日后,眾人平安走出了邛崍山。 這場風雪持續了近十日之久,如今歸來,天地依舊皓白一片。 云時卿本想循著來時那條路返回雅州,但又顧及穆歧的人會埋伏在那處,便打算另尋出路。 可轉念一想,朝廷的兵馬或許早已入駐成都府,工布王如今自身難保,恐無暇對付他們,遂又沿原路行去。 這群納藏人將他們平安護送回大鄴,任務已然完成,便在山麓與兩人道了別。 柳柒和云時卿策馬前行,至一處山谷時,忽然發現半里之外有一支戎甲精兵正在往這邊靠近,兩人正欲掉轉馬頭避之,待看清旌旗上那個“鄴”字時適才松了口氣。 “公子!公子!真的是你嗎?!”柳逢遠遠便認出了柳柒,當即翻身下馬,踏著寸尺厚的積雪跑將過來,“屬下日日在此等候,可算把您盼回來了!” 柳柒身穿一件褐色無袖羊皮褂、頭戴一頂白色羊羔絨氈帽,十足的夷人扮相,卻沒想到柳逢竟這么快就將他認出來了。 柳逢替他牽著馬,不住地問他這一路可有受傷,行程是否順利,有沒有挨凍挨餓……喋喋不休,甚是聒噪。 柳柒逐一回答,而后尋了個空隙問道:“工布王可還在成都?” 柳逢道:“此番朝廷派了十五萬大軍馳援成都府,二殿下和三殿下也過來了。工布王率親兵北逃,如今正困在松州。” 聞及此言,云時卿問道:“三殿下何在?” 柳逢道:“兩位殿下正在成都等候公子和云相。” 柳柒道:“朝廷派的是哪位將軍?” 柳逢道:“鎮遠將軍蕭千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