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這里面有一顆劇烈震顫的心臟,每一聲都重重地敲擊在他的掌心里。 云時卿指腹微動,薄繭與胭脂同時觸上那片柔膩的肌膚,指骨一起一落,一朵紅梅悄然綻放,竟與后腰那朵如出一轍。 世人皆言大鄴朝有二絕,一絕是柳柒的字,二絕乃云時卿的畫。 他們的刀法劍術師承一人,丹青與字同樣師承一人。 字可臨摩,畫可仿參,然個中風骨卻是旁人輕易學不來的。 云時卿得趣后便收回了手,而后兢兢業業、心無旁騖地為柳柒疏解蠱毒。那人擰眉坐在他懷中,眸中秋水橫生,眉眼發梢間皆溢滿了爽利,仿佛海棠著雨,透骨生香。 窗外夜色漸濃,復發的昆山玉碎遠比清酒逼促出來的要炙烈,更何況柳柒的蠱毒早在幾日前就已有了苗頭,今又被一碗青稞酒澆透,生生挨了許久方才吃進陽氣,沒幾個時辰的滋養斷不會輕易疏解。 云時卿隨手扯開一床被褥裹在柳柒身上,免教他受寒受凍,偏偏柳柒執拗,無論吃痛與否都不愿吭聲。云時卿又無折辱之意,便由了他去。 就在此時,柳柒嘴角微動,一道極細微的聲音輕飄飄落入云時卿的耳朵里。 “云晚章。” 止這三個字便教云時卿一怔,不由停下動作問道:“什么?” 柳柒雙目凝向虛空,儼然不在清醒之態。 云時卿卻一把捏住了他的下頜,不依不饒道:“你方才喊我什么?” 云時卿,字晚章。 柳柒,字硯書。 這是及冠那年老師分別授予他二人的表字,柳柒以前從未這樣叫過他。 他手上力道愈來愈重,柳柒吃痛,驟然回神,眼神有一瞬的茫然。 幾息后,柳柒冷聲道:“怎么,我叫不得你的名字?” 云時卿眸色深沉,忽然輕笑一聲,語帶調侃:“洞房花燭夜,大人有心要玩些情趣,云某欣然允之。” “誰跟你洞房花燭夜!”柳柒一掌拍開他的手,云時卿絲毫不惱,反而用了些力氣,懷中人頓時被顛得丟了魂兒,當即摟緊他的雙肩。 “云時卿,你……”柳柒語不成調,連教養也顧不上了,“你這個畜生,停、停下來!” “柒郎明明很需要我,卻總愛玩兒欲拒還迎的把戲——”云時卿把他箍進懷里,側過頭呷一口他的耳珠,“你的人對我恨之入骨,可你的身體卻歡喜我歡喜得要緊。如果夕妃慈尋不到解藥,你我可是要糾纏一輩子的,柒郎何不對我好些,保管你從此爽利,快活似神仙。” 話甫落,柳柒渾身一僵,試圖去推開云時卿,可云時卿卻像是鐵了心要戲弄柳柒,這三分力氣哪能輕易讓他放手,推了幾下后,反而被他緊緊握在了一處。 柳柒怒道:“此蠱若無解,我柳柒定慨然赴死,絕不再與你茍且!” 云時卿沉眸,冷笑道:“記住你今日說的話,以后我自不會再顧你的生死,你也別來求我。” 兩人似是較上了勁,嘴里互不相饒,身體也發了狠的在搏弄。柳柒氣力尚未完全恢復,即使手腳并用也打不過他,只能悶聲吃虧。得爽利時便猛地收緊十指,咬牙在他的脊背上留下幾條深淺不一的抓痕,連未愈合的傷口也一并撓開了。 其間卓銘曾多次派人來后院查看兩人療傷的進程,但見廂房門窗鎖緊,府中家丁也不敢貿然打擾,屢屢來探,屢屢無果。 夜漸沉,昆山玉碎蠱總算被滋養得宜,在體內暫眠。柳柒的腿傷被折騰得裂開了,云時卿那處箭傷也不遑多讓。 后院里的紅燭俱已點亮,將大紅貼花照得愈加濃麗,盡添喜慶。 柳柒精疲力竭,瞥了一眼云時卿的傷口,不冷不熱地道:“要涂藥嗎?” 云時卿走將過來,在床沿坐定:“還以為大人用完就不再顧我了呢。” 柳柒不予理會,動作粗暴地往傷口上撒些藥粉,一并將那些撓痕也照顧了。 卓銘進來時見柳柒已無大礙,不由松一口氣:“柳相沒事就好,我阿爹和阿媽甚是擔憂,這會子還沒睡呢。” 柳柒歉然道:“有勞令尊令堂記掛,此番多有驚擾,還望勿怪。” 卓銘憨厚一笑,旋即問道:“柳相中了何毒,怎生這般厲害?不知云相又是用了什么法子替柳相解毒,竟耗費一整日的時間!” 柳柒:“……” 云時卿:“……” 見他二人面露難色,卓銘識趣道:“我懂了,師門秘方,不外傳!”說罷話鋒一轉,“兩位丞相想是餓了,前廳備有熱飯,請移步一用。” 翌日一早,卓父攜喬裝過的云、柳二人面見丹巴域本阿爾默贊,柳柒將穆歧之事詳盡告知于阿爾默贊,并亮出彰顯其丞相身份的魚符以示誠摯。 阿爾默贊雖不相信工布王竟有如此膽量侵占他國兵馬并意圖謀反,可若非情況屬實,大鄴兩位丞相又何需九死一生親臨丹巴城呢?阿爾默贊不敢懈怠,當即奏密折一封著人快馬加鞭送往宗哥城。 柳柒道:“煩請大人奏明穆聶贊普,其弟工布王之罪罄竹難書,還望贊普肅清內亂之后將穆歧父子押解入京,由我朝陛下親自審理。” 阿爾默贊不敢妄自承諾,訕訕道:“下官定將柳丞相所言一一稟告。” 離去時,云時卿調侃道:“大人果真情深義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