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柳柒輕蹙眉,語調異常肅正:“身為朝廷重臣,擅離職守乃不忠之舉,你欺瞞圣上私自離京,又為不義。” 聞言,云時卿倏爾一笑:“忠者,敬也;義者,宜也。大人就這么輕易地給我冠了個不忠不義的罪名,也未免太過草率了。” 柳柒雙臂環抱,嗓音清淺:“如果你是為了阻止我查探歲貢之事,勸你還是省省心吧。” 云時卿好奇:“為什么?” 柳柒說道:“陛下賜我密旨,若有人相阻,格殺勿論。” 馬車沿街緩緩前行,最終在一家客棧停下。 車倉內的兩位青年四目相接,氣氛略顯膠著。 須臾,云時卿挑開車簾,笑盈盈地對柳柒做了個請的姿勢:“阿珩,下車罷。” 起初柳柒并未反應過來這句“阿珩”喚的是誰,直到對方又對他喊了一聲“弟弟”,他才沉著臉下了馬車。 * 一更時鼓鳴,市集商販行人漸歸,至兩點始疏。 今日柳逢等人自破曉時就已外出探尋消息,現下即將宵禁閉市卻仍不見蹤跡,柳柒心下擔憂,正欲設法外出尋人時,柳逢便行色匆匆地回來了。 柳逢進入房間后將門窗關得格外嚴實,繼而凝神屏息,探知四周是否有耳目。 見他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柳柒不禁問道:“怎么了?” 柳逢立刻將今日探尋得來的消息一一告知:“屬下與皇城司眾人在城中暗訪了許久,均未發現異常,至申時,屬下與四名禁衛出城前往外郊村鎮,幾經探查終于發現了一點眉目。有位老翁告訴屬下,五年前的雅州邊境曾發生過幾起暴.亂。” 柳柒問道:“暴.亂?” 柳逢點頭:“五年前,納藏國的賊匪頻頻茲擾邊境村莊,燒殺搶掠無惡不作,村民們自發組織民兵抵御,但無異于螳臂當車。” 柳柒蹙了蹙眉:“納藏與大鄴交好,邊境的賊匪常年受制于官府,不會輕易侵犯大鄴的百姓,縱有來犯,雅州官府也會出兵鎮壓,繼而上報朝。可是朝中從未聽說過此事。” “這便是癥結所在。”柳逢又道,“老翁說諸如此類的暴.亂不止一次,初時雅州的官軍會對賊匪進行鎮壓,但后來不知為何就放任不管了,約莫過了半年才重歸寧靜。” 柳柒疑惑道:“官府為何放任不管?若是兵馬不足,可上報成都府,由成都知府下令出兵支援。若成都知府不作為,還可上奏天聽,向天子擊登聞鼓狀告官府。層層遞進,總有成效。” 柳逢說道:“告密之人全被殺害了。” 柳柒震愕:“……什么?” 柳逢垂眸,語調略有些沉重:“許多從雅州邊界前往官府尋求援助的村民,均在途中被人殘忍殺害,沒有一個能活著走到知府衙門。村民們懷疑官匪勾結,不敢再搏命,或忍氣吞聲,或舉家遷走。” 官府若是和他國賊匪勾結起來謀害百姓,等同于叛國。 雅州雖然山高水遠,可是區區一個州官尚不至于有如此大的膽子魚rou百姓。 柳柒沉思半晌,忽然將話鋒一轉:“你告訴皇城司的諸位兄弟,右相云時卿已經來到成都了,讓他們近幾日謹慎行事。” “云相也來了?”柳逢甚是詫異,“陛下不是讓公子獨理歲貢之事嗎,為何還會讓云相插手?而且陛下深知您與云相不和,怎會讓你們共同行事!” “他是私自出京,并非授陛下旨意而來,應是想阻止我徹查歲貢之事。”柳柒飲下幾口淡茶,轉而剪掉一截嗶啵作響的燭芯,“目前尚不知他帶有多少暗衛,若是正面交鋒,皇城司的禁衛恐怕不是他們的對手。” 聽他提及了云時卿,柳逢靜默片刻適才開口:“若歲貢之事順利,屬下就前往執天教為公子求取解藥。” 那日柳柒和云時卿在云生結海樓因蠱毒而糾纏在了一起,事后是柳逢找到他并將他接回至府上。 柳逢自幼便跟在他身旁,是他的心腹,此事沒能瞞過柳逢的眼睛,柳柒便將來龍去脈簡略告之,柳逢此番隨他來到蜀地,也是為助他求得解藥。 少頃,柳柒溫聲說道:“今日才初五,趕在月中蠱毒發作之前拿到解藥即可,眼下還有其他要緊事要辦。” 雅州邊境之事官府定然知曉,柳柒想到了沉捷之子沉允聰,于是第二日便給沉允聰下了一封拜帖,邀他前往玄鶴樓一敘。 沉允聰喜孜孜應邀來到玄鶴樓的雅間內,見柳柒早已命人備好了佳肴美酒,遂歉然一笑:“司老板是客,當由我來做東,哪有讓客人破費之理。” 柳柒微微一笑:“勞公子費心奔波、叨擾友人,本以為能順利做成蜀錦生意,哪成想家兄也來到了成都,攪和了這筆買賣。今日邀公子前來,便是為此事向公子賠罪。” 說罷起身替他斟一杯稠酒,雙手呈與他,“若公子肯吃這杯酒,司某就當公子不計較此事了。” 沉允聰不由分說地接過酒一飲而盡:“我從未怪罪于你,不必向我道歉。” 柳柒笑意漸散,一邊往他杯中續滿酒一邊嘆息:“此番生意做不成,我回揚州之后多半要入贅了。” 沉允聰一頓,問道:“為何?” 柳柒垂眸不語。 沉允聰面露憂色,一把握住他的手,再次發問:“為何要入贅?你不是尚未婚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