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戰(zhàn)心
夜間巡營回來,沉為已經將客人們的住所安排好了。 “你那小親兵還挺能干的嘛……可是他不懂,本宮不需要安排多的住所,本宮只想睡在你的臥房里。”金玉露用手指點著宋微螢的胸甲調笑道。 “殿下別鬧。” 宋微螢握住金玉露作亂的手指,忽然想起上一次,報國寺的離別時,金玉露眼底的哀愁濃得像初春無窮無盡的陰云。可如今卻不同了。 “殿下……該再謹慎些的。” “謹慎什么,本宮還不夠謹慎嗎?” “如今北蠻隨時都有可能進攻,我們也隨時都有可能進攻過去……殿下,這委實不是一個好時機。” “哪又如何?”金玉露發(fā)狠地抓著宋微螢的領口,咬牙切齒道,“本宮不怕這些!” 宋微螢正欲言時,沉為從外面著急忙慌闖了進來。 “宋統(tǒng)領!北蠻又來滋擾了!” 當著華儀公主的面如此緊張,宋微螢極為不悅,難得地對他厲聲斥責。 “慌什么慌,夜襲還少嗎?傳令八大營,即刻點兵出戰(zhàn)!” “是!” 金玉露難得地見宋微螢如此剛烈果毅的模樣,心里一驚,隨即沉聲道:“我隨你一同去!” 明明剛剛還在訓斥親兵,可一聽這話,身形高大的統(tǒng)領大人卻也露出了驚惶的神色。 “那怎么行?若是殿下有個什么三長兩短,別說提頭回京,臣萬死不足啊!” 宋微螢從來沒有這么大聲地跟她說過話,幾乎是聲嘶力竭咬牙切齒。金玉露一聽也火了,她拔出宋微螢親自給她佩在腰間的長劍,猛地揮出凌厲的劍破風聲。許是在神都宮中時,秦王齊王兩位兄長總輕她以女兒身,面上是看著愛護,深究起來不過就是輕慢二字而已。 “怎么,本宮很弱嗎?我也是武將家的女兒!” 那一雙美目怒睜,端的是年少輕狂一身傲骨。宋微螢呆了片刻,聽著外頭人聲鼎沸的點兵出戰(zhàn)之聲,嘆了口氣,單膝跪在了她身前。 “公主……就當是憐惜臣下吧,除此一身,無以為報。若公主也能上陣殺敵,還要臣下做什么呢?” 按金玉露那心高氣傲的脾氣,若是宋微螢直言勸阻到底,說不定她還會抬特使名頭和公主身份出來壓他一頭,可宋微螢只是這么卑微地哀求著,她便心軟了。 “宋統(tǒng)領,八大營點兵完畢!先鋒營已去探明戰(zhàn)況,其余軍士即刻便可出戰(zhàn)!” 房門外響起洪亮的聲音,金玉露握著長劍的手緊了又松,最后還是插回了劍鞘里。 “宋統(tǒng)領出戰(zhàn)吧,大營本宮來守,玄甲軍的將士們必須平安歸來。” 一句一言,擲地有聲。宋微螢難得地露出了釋然的笑容來,俯身一拜。 “臣遵旨。” 言畢起身,披甲出戰(zhàn)。 趙以柔原本已經由陸則修送去休息了,可玄甲軍大營敲起了戰(zhàn)鼓,陸則修攔下路過的小兵探問,那小兵不識得神羽衛(wèi)的衣服,只以為是神都來的人,語氣里帶著些興奮和不屑:“這還用問?北蠻打過來了唄!我們要備戰(zhàn)了,神都來的貴客還是自行休息罷!” 小兵答完話便跑了,陸則修回頭看著趙以柔,趙以柔便點了點頭沉聲道:“我們要去找殿下。” 兩人行至公主暫居的那間小院里,小院已經空了。趙以柔有些驚懼,死死握著陸則修的手腕:“以殿下的性格,不會隨軍出戰(zhàn)了吧?” 向來吊兒郎當的陸則修此時卻穩(wěn)穩(wěn)地拍了拍她的肩頭,正色安撫道:“不會的,宋統(tǒng)領不會答應的。我去問問便是,你別走動,在這里等我。” 剛一走出院門,他又折返回來,兩手按住她的肩頭,定定地直視著她的眼睛:“傻丫頭,別怕。” 趙以柔怔了怔,釋然笑道:“我不怕,你快去問問罷。” 陸則修應了一聲,捏了捏趙以柔的臉頰,未等到她發(fā)作便趕緊去了。等他探聽明白時,金玉露已經命守備營統(tǒng)領帶她去長關城門上了。陸則修也不敢怠慢,連忙召集神羽衛(wèi)眾人隨行速速前往城門。玄甲軍的軍士并非沒有阻攔,可陸則修冷然道:“我們護衛(wèi)的特使已經前往城門,我們沒有不去的道理,再要阻攔,休怪我等無禮!” 軍士亦沒有了阻攔的理由,只能任由這些鶴紋玄衣的神羽衛(wèi)奔襲而去。 趙以柔跟著陸則修來到城門上,見守備營統(tǒng)領護衛(wèi)著,輕甲戰(zhàn)袍的金玉露佩劍站在城門上,神色凜然。 她記憶里的金玉露是什么樣的?潑天富貴養(yǎng)出來的公主、皇后嫡出的女兒、小小年紀就能攪起六宮風雨、整個定遠鐵騎站隊的一方勢力……可從前那雕金砌玉通身華服的華儀公主仍不能與如今城門之上身披戰(zhàn)甲的女子相比。 見趙以柔也來了城門上,金玉露便回頭招呼道:“你我久居神都安樂之地,何曾見到今日戰(zhàn)亂之景,來一起看看罷。” 只見那城門外漫天深沉夜色,點點星火輝光,卻皆是邊關戰(zhàn)亂紛爭。 “你看,我們在神都過的好日子,都是邊關將士們拿命拼出來的,巡撫大人那一箱箱金銀珠寶……也許都出自原本的軍費開支。” 守備營統(tǒng)領雖然在威勢之下,不得不帶金玉露來這城門上守望戰(zhàn)況,可他也知道這位特使大人是天家最尊貴的華儀公主,若是殿下出了什么三長兩短,他幾條命都不夠得去天家償還。 “殿下,城門之上并非安全之地,還望殿下……” 金玉露不欲聽完,匆匆打斷:“此話沒有說的必要,你們宋統(tǒng)領身先士卒,既然是本宮保舉他來這里賣命,又有什么道理獨善其身?” 守備營統(tǒng)領也是軍戶出身,不比天家公主能言善道,被她三兩句話堵了回去,心里卻仍有戚戚。 “放心罷,本宮乃定遠鐵騎之后,并非手無縛雞之力。天家公主享天下之養(yǎng),隨軍守備城門不是理所應當的么?”金玉露見守備營統(tǒng)領臉色不太好看,走過去笑著勸慰道,“你們的宋統(tǒng)領必能得勝歸來,而本宮也定會在城門之上,守至宋統(tǒng)領回城之時。” 守備營統(tǒng)領呆呆地抬起頭看著她,渾然不知如此注目乃大不敬,金玉露也并不怪罪他,只笑道:“你可知這城門之上,有禁軍統(tǒng)領安寧侯趙堅大人的獨女,還有榮國公府那位嫡孫武狀元小公子?我們雖自神都而來,可這邊關平定天下長安,也理應與玄甲軍的諸位一道堅守!” 聽到這話,守備營統(tǒng)領卻不合時宜地想起下午的時候,這位神都特使召見八大營統(tǒng)領。八大營統(tǒng)領上殿一見才知道這位特使大人只是一位剛剛及笄的公主,輕慢之意雖未表現在臉上,卻也透進了大家心里。即使她問的問題直指要害,可也總覺得是天家公主紙上談兵。 定遠鐵騎的血脈又如何?魏國公年邁、少將軍戰(zhàn)死,最后的血脈進了尊享富貴的天家,嬌生慣養(yǎng)的公主哪里懂得行軍作戰(zhàn)頭掛褲腰帶上的苦辛。 可如今她佩劍站在城墻之上,閑庭信步,儀姿非凡,他卻忽然明白為什么宋統(tǒng)領會忠心于她了—— 及笄之年卻仍敢與將士們站在城頭上的公主,血脈里都是定遠鐵騎的世代戰(zhàn)心,為她赴湯蹈火,便是理應如此! --------------- 下下章吃rou!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