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章
霍塵抿了抿唇,不再多言,拎起一旁的外袍,轉身踏出了獄門。 嘀嗒。 沉重的鐵鎖嘩啦嘩啦響,晃落了眼睛里再也留不住的水汽。 再不能多說、不能多看了。 他知道霍塵會懂得,但有時候,縱然兩人都知道是逢場作戲、曲意逢迎的假話,依舊會讓人心痛。 顧長思慢慢從榻上挪下來,鎖鏈限制了他的動作,只能一點一點挪過去。 他打開包裹,是秋長若最喜歡的白瓷瓶,還有一個精巧的小食盒。 那里面是桂花糕,長安城西老字鋪的味道。 第115章 出征 一切事情隨著霍塵離開刑部大牢而暗潮洶涌了起來。 顧長思緊緊地閉上眼,手心攥緊,桂花糕的香味依舊在唇間彌漫,然后漸漸消散,緊張的情緒涌動起來,心跳代替著他來數著時間的流逝。 決戰的時刻到了,這一刻終于到了。 咚咚、咚咚,急促地仿佛鼓點敲響。 邵翊敲開孟聲的房門,燈火亮起,兩人立刻給北境嘉定以及哥舒骨誓寫信,時機已至,他將以北境十二城為籌碼換天下大亂,屆時民心浮動、遺詔又出,最適合造勢而起,將顧長思推上帝位,扭轉乾坤。 山河變換似乎就要發生在頃刻之間,寒夜的涼風吹拂在長安城沉默無言的城墻外,邵翊手下的一隊人快馬加鞭出城,趕去淮安尋找當年顧令儀留下的線索。 邵翊寫完密信后親自蹲在藥灶前,將一瓶蠱扔進了滾沸的湯藥里,濃黑的藥汁上浮現的是邵翊按捺不住的得意笑容,而這碗藥將在黎明前夕送到明德宮中。 與明德宮遙遙相望的長慶宮里也在此刻點起了燈,宋暉接過鐘桓二度遞進來的密信,和鐘桓換過衣裳,讓鐘桓代替自己吹滅了長慶宮的蠟燭,自己悄無聲息的如同一道鬼影子,沒入了宮墻之間,順著甬道急匆匆往西寧門走去。 夜里寂靜的只能聽到腳步聲,宋暉轉過宮門的同時霍塵正大步跨過玄門門檻,與步履匆匆的封長念撞了個滿懷。 “我正在找你。”霍塵拉了封長念一把,兩個人腳步沒停,語速極快,“苑長記呢?” “已經出發去淮安了,長思下獄的同一時刻就出發了,沒敢耽誤。”封長念沉聲道,“我也正要去周府,你同我一起嗎?” “來不及,我直接去找裴將軍。”霍塵深深地看了封長念一眼,“我走以后,長安城中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長庭哥。”封長念不安地叫了一聲,“你還好嗎?” 霍塵的手上還有顧長思心口流下來的血,也不是沒來得及擦拭,只是那一滴朱砂痣似的落在掌心,仿佛時時刻刻在提醒著他,他深愛的人尚在水火之中,而現在,正是需要他收拾起一腔心疼酸楚,同仇敵愾、步步為營、精打細算、與人博弈的時刻。 霍塵那一抹疼惜轉瞬不見:“還好。他在等我,他需要我。也需要你們。” 封長念捏了捏他的肩膀:“交給我們。” “這江山不僅是宋氏江山,更是天下人的江山,我等身為臣子,食朝廷俸祿,自當為天下計。” 霍塵吐出一口渾濁的氣:“我這就去了。” “你難道不該先回一趟家嗎?”年邁的聲音響起,霍塵與封長念齊齊轉頭,霍韜不知何時站在門口,手里捧著一只箱子,夜晚讓他的臉頰顯得愈發年邁,他如一棵青松立在那里,深切地望著霍塵。 霍塵唇齒一松:“爹……” 接二連三的變故太多,恢復記憶以來,他甚至都沒有好好與霍韜徹夜長談一次,有的只是清醒后去霍府重重磕了三個頭,霍大人年邁如斯,多年未曾落淚的眼睛里綴滿了淚光。 “我不是要來阻止你,長庭,你們身上的擔子都太重,為父年事已高,可沒有老眼昏花,還看得清是非。”霍韜將懷中箱子往霍塵手頭一推,“時隔多年,我還有個遺憾未能彌補,今次一并告訴你。” 霍塵掀開箱子,里面赫然是與他當年出征嘉定之役時一模一樣的一套戰甲! 舊的早已在嘉定關外的風雪下長眠,這一套一模一樣的戰甲,是霍夫人思念兒子的這么多年里,一針一線縫出來的,原本只是想能夠還原一二當年兒子出征時的雄姿英發,而如今,這一套戰甲又再度能夠披在霍塵身上。 一如當年,意氣風發。 “穿上它,然后,活著回來。”霍韜重重地擁抱了一下霍塵,“這次,我要看著你穿著它活著回來,能做到嗎?” “能。” “能嗎?” “我能!”霍塵咬緊牙關,“我會回來,我會帶著哥舒骨誓的頭顱一起回來!” “好孩子。”霍韜欣慰地點點頭,“等你回來,把定北王殿下,也帶回家來吧。” 霍塵霎時紅了眼眶:“哎,到時候,我帶著他一起回來吃飯。” 霍塵和封長念分頭行動。 封長念去西寧門接到了潛藏于黑暗中的太子殿下,宋暉正焦急地踱著步,看到他來時松了一大口氣。 “行,本宮也算是舍命陪君子了。”宋暉半開玩笑道,“膽子真夠大的,繞過陛下和邵翊直接去找周祺要兵符,你真的覺得他會給?他和玄門隔著黨派之爭后又沾了個殺父之仇。” 封長念跟著他往周府去:“長思已經確定,北境有邵翊的手下人,和哥舒骨誓里應外合準備拿下北境十二城,北境布政三司都脫不開干系,那里的兵不能用,只能從北軍都督府調兵——調兵,就只能用兵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