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妖人之禍辦得如何了?” “稟陛下,太子殿下已經去了刑部大牢,宣了斬立決的令。”邵翊微微仰著臉道,“妖人之禍,起于國之根基動蕩,臣來之時卜了一卦,文人動亂、禍起蕭墻,三法司將何呂一脈查得清楚干凈,若是以此脈之命鎮壓妖人之禍,此事盡可平。” “是與梁執生一同斬了的意思嗎?” “不僅如此,罪魁禍首應當嚴懲,否則平不了神明一怒,也于陛下福報有損。”邵翊垂下眼睫,“臣斗膽進言,請陛下夷何呂九族,滿門抄斬,以絕后患。” 宋啟迎沉默下來。 科舉舞弊乃是國之大罪,但依舊夠不上九族抄斬的重刑,而且不知是他年歲大了還是如何,他總覺得自從定北王歸京、除夕夜一過,圍繞著他身邊的禍事不斷,一直在死人。 邵翊捧著錦盒不說話,錦盒上繡著金龍圖騰,五爪金龍在云霧間騰挪盤旋,似乎下一刻就要脫離而出,直沖云霄。 半晌,宋啟迎還是道:“便如此,傳旨下去,此事令郭越監刑,其余人等明日午時后悉數釋放吧。” 話畢,他打開錦盒,從里面拿出一枚留有淡香的藥丸,毫不猶豫地吞了下去。 邵翊唇角勾起一絲似有若無的笑,躬身退下了。 孟聲在他身后闔上門,跟著他走了一段,見四處無人,方才道:“大人之前不是答應了何呂,保他妻兒無恙,怎么突然……” 邵翊輕嗤一聲:“騙他的,否則那蠢貨還抱著能夠瞞天過海的美夢呢,毫無勝算的人,如同一塊雞肋,不榨取些剩余價值,直接死了又太可惜,但他也就值這幾句話了,真讓我給他保護妻兒,他還夠不上稱。” “夜長夢多,何呂是個傻的,他妻兒留著也是禍害,”孟聲應和道,“不過大人怎么今天就獻上最后一枚藥了,之前不是說等定北王離京后再出手,那藥可是……” 剩下的話他不敢說完了,只能留個余音,邵翊聽得懂。 “對方出手快了,我們不能慢于人后啊。”邵翊將指尖放在鼻端,輕嗅著那殘留的淡淡幽香,“霍長庭回來了。” “昌林將軍?那定北王——” “所以,我再不燎上一把火,可就要前功盡棄了,時機、動念,這可太有講究了,我不能讓定北王覺得還有依靠,霍長庭回來又能怎么?他能依靠的,只有我。” 孟聲急道:“為何不告訴陛下?那豈不是——” “陛下?”邵翊勾了勾唇角,“沒必要讓陛下知道這些事,他需要做的,就是潛心鉆研長生,對外全權相信我,就可以了。” “不過話說回來,霍長庭按理來說不會放棄定北王殿下的,有他在,定北王永遠不會像兩年前那般義無反顧、視死如歸。”孟聲思忖道,“可我們需要他對一切都不管不顧……” 他漸漸止了聲音,因為邵翊的臉色變得有些古怪。 邵翊道:“阿聲,我是不是沒有告訴過你。我其實特別、特別、特別討厭看見霍長庭和小晞站在一起。” 察覺到他稱呼的轉變,一種巨大的、可怕的猜想在孟聲心底浮現,幾乎令他僵直了身影。 邵翊說完這句話就恢復了正常,他拍了拍孟聲的肩膀,悄聲道:“時機已至,恩怨將起,且等著看,我會讓定北王在最合適的時候想起一切,到那時,皇帝、玄門、乃至整個長安,都會是他的敵人,那么他只能選擇我,選擇我們,最終走上我們為他選好的既定路途。” * 顧長思自霍塵走后就沒再睡著。 漆黑的夜色里,他沒有點燈,霍塵走得匆忙,沒留下只字片語,但看他神色匆匆,顧長思能夠猜到多半是梁執生的事。 所以他不問,終歸是他們師徒的事,但也架不住他擔心,再加上晚上苑長記跟他提的崔千雀之事,一來二去都放在腦海里,就擾得人睡不著了。 今夜苑長記把他叫過去,先是問了顧長思對崔千雀有多信任,顧長思沉吟一下,說七分。 “七分,不錯了,到底還是有方伯父的情分在。”苑長記感慨,“我知道,“方姑娘終究是郜文榭那一方的人,但看眼下的架勢,只怕郜文榭也有不少事情瞞著她,方姑娘本來就只是單純想扶持你上位,發現郜文榭有二心,于是想跳船,也能理解。” “是,剩下三分也在于她和郜文榭之間的情誼深淺我尚不得知,過去太久,一切如過眼云煙,我不敢保證對他們都能夠了解至深,所以有些事還是不敢盡信。” “如果……我是說如果,”苑長記沉吟一下,“如果方姑娘說的都是真的,她對你的忠誠是真的,她對郜文榭的無知無覺是真的,很多事情不知道也都是真的……那將來塵埃落定后,她有置身事外的可能嗎?” 顧長思頓了頓。 置身事外,現在來看真的是很美好的四個字,能夠遠離紛爭、不染塵世,就不會有如此多的為難和痛苦。 崔千雀自身除了充當郜文榭的眼線外,沒有什么大罪,頂多就是顧長思剛回京時,玄門被盜案知而不報,對明壺的假死與逃亡進行了隱瞞——在她并不知道明壺就是狼族公主哥舒冰的情況下。 所以…… “我這邊好說,她的身份我也會為她保密,但郜文榭我不敢說。”顧長思坦言,“如果郜文榭真的搭上了狼族,且未曾告訴方姑娘,那么只能說郜文榭對她也不信任,一個將她一手拉進陣營的人、一個讓她知道一些秘密的人反手又將她推出了核心情報網,我不認為他會對方姑娘的抽身離開而視若無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