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明意義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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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海邊風聲獵獵,從耳旁呼嘯而過,攜著雨水腥潮齊齊朝我撲來。舌尖甜味變淡,澀意蔓延,我微微啜泣著,只想爸爸能夠抱抱我。 控住不住想要上前一步,后腰傳來的涼意卻讓我動彈不得。我愣在原地,看到爸爸的那一刻,日夜思念的痛楚委屈在這一刻猛然爆發。眼淚止不住地流,我抖著唇,伸出小手往爸爸的方向抓,斷斷續續地喚他:“嗚……爸爸……唔……咳咳咳……嗚……” 我不敢哭大聲,每喚一聲便緊閉嘴巴,抽抽噎噎,一時間竟難受得干嘔起來,眼淚鼻涕糊了滿面。 “沉總,別來無恙?!蹦腥诵χ鴮尩稚衔业奶杧ue,又威脅性地往一旁推,獰笑著,“我也不廢話,沉總,您是要你的寶貝女兒,還是放我們哥幾個走。” 沉先生抿唇,側頭示意一旁的保鏢,那人提著手提包上前兩步,放在地上打開,里頭是打開倉庫那批貨的唯一鑰匙。 男人抵在我太陽xue的手顫了顫,發出的聲音是藏不住興奮:“沒錯,就是這個,扔過來!” 沉先生微微擺手,手提包便穩穩落到了男人手中,他示意一旁小弟檢查,沒過一會湊他耳邊道:“大哥,沒錯。” 男人點頭示意,小弟便急匆匆帶著人去一旁的倉庫。 我手腳冰涼,因著恐懼身子抖得不像話,啜泣著,眼淚決堤,模糊的視線里,爸爸在在風里一動不動,像一棵巍然矗立的巨樹,這種不近不遠又不能立即靠近的距離令我越發難受。 “爸……爸?!蔽疑斐鲂∈滞白チ俗ィoL穿膛而過,一片冰涼。 不知時間過了多久,小弟提著不過一臂大小的保險箱急忙趕來,再然后,在一陣忙亂的腳步聲里,我被推上了甲板,一臉茫然。 海風更甚,吹干我懸而未落的眼淚,視線不再模糊,我看見沉先生站在岸邊,他高大的身影在一聲聲啟航的呼嘯聲中越來越遠。 我驚慌失措,被丟棄的恐懼再次席卷全身,尖叫著,“爸爸……爸爸……不……要……” 兩個男人拽著我的胳膊往船艙里拖,我蹬腿想往沉先生的方向跑,聲音嘶啞,眼淚重新涌了出來。 “爸爸——” 越來越遠,我逐漸看不清爸爸臉上是什么表情,不或許我打從一開始就從未看清過,一切都是假的。 我再一次被拋棄了。 …… “哥,保險起見,等上頭交接完,我們再把這小妞丟給他們吧?!?/br> 黑暗中,隱隱約約的談話聲響起,我縮在角落,頭依舊疼得快要死去。 “對啊,老二說得沒錯,要是出了國界就把她交了,沉禹他就是再言而有信,肯定也不會這么輕易放過咱們。況且大哥,咱這次綁的還是他的心頭寶貝,這——” “再說吧,就他船艇上派來的那兩個人,一兩海里的距離下還威脅不到我們,上頭也有消息,說是已經在往這邊趕了。” “欸——你做什么!” 有人突然大喊,我聽到那兄弟三人立馬反應追了過來。 我爬上甲板的護欄,身子搖搖欲墜。 疤臉大哥上前一小步,手心朝下,看著我紅腫的眼眶安撫道:“不要激動,我們馬上放你走,你看見了嗎,那里就是沉禹派來接你的人?!?/br> 我朝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漆黑的海平面是似乎是有點點熒光,喃喃道:“真……真的……嗎?” 突然,我猛地回頭,狠狠盯著他幾欲上前的雙腿,嚎啕大哭起來:“騙子……你們……都是……騙子?!?/br> 這段時間被沉先生溫柔照顧而幾乎埋葬的痛苦回憶撕裂胸膛,洶涌而出,令人窒息。 養母不要我的時候,就像這樣,隨隨便便把我送人了。 一次又一次,每次都是我自己爬回去的。 沒人找我,從來沒有。 “嘭——” 還記得小時候,每每做完農活經過池塘時,母親總會有意無意把我踹進池塘去。那時還小,不知道什么是惡,只覺母親是不小心才這樣。在水里掙扎的間隙,我總是哭著求著喊mama救我,可每次,她都只是在堤岸上站著,一動不動,眼里的冷漠像刀子,在我身上刮了幾年后,我才明白,原來那叫厭惡。 我掙扎著,海水從四面八方涌來,灌入我的鼻腔,我逐漸沒了力氣,慢慢往下沉。 原來,大海和池塘是不一樣的啊。 身體變得越來越重,昏昏沉沉中我又想起了沉先生,想念他寬厚溫暖的懷抱,想念他親我時有些許刺人的胡茬,想念他微笑時上翹嘴角。 他可真是個溫柔的人啊,要是,要是他真的是爸爸就好了,如果是這樣,他就不會丟下我了吧…… “咳——”我劇烈咳嗽著,海水從嘴巴和鼻子往往外涌。 額頭落下一個輕柔的吻,有溫熱的雨滴落在我的眼里,我眨了眨眼,模模糊糊中仿佛看見了沉先生。 我有些艱難地伸出手,摸到了他下巴刺人的胡茬,蹭了蹭,聲音嘶啞不堪:“沉……先生嗎?” 他握住我的手,在手心印上一個又一個濕熱的吻,貼到頰邊,沉沉道:“寶寶,是我,是爸爸來了。” “爸爸?太……太好了,是爸爸……”我說完這一句又重新沉入黑暗里去…… —— 我一連昏迷了好幾天,醒來時沉先生并不在身邊,反而有一個扎著雙丸子頭的小女孩。 她見我醒了,喜出望外,連忙喊來了醫生。 檢查過后,并沒有什么大礙,只是囑咐我好好休息。 醫生走后,女孩湊到我眼前,笑得燦爛:“你終于醒了,等的這幾天我都快無聊死了。你知道嗎,見到舅舅的時候,他臉黑得嚇人,你在他懷里好像要死了一樣,一動不動的,快給我說說,到底發生了什么?!?/br> 眼前的小女孩神色飛揚,一副萬分期待的模樣,我不忍打斷她如此高昂的情緒,只得憋住心里的疑問說:“就是……嗯……抓到了……我……我跳船了……” “啊——你怎么這么勇啊,這么高,這么黑,你居然敢跳,我說呢,難怪舅舅一副好像你快要死的模樣,原來你是真的要死了?!?/br> 很奇怪,眼前這個小女孩似乎并不嫌棄我說話磕磕絆絆的樣子,即使表達不甚清楚,她仿佛能立刻明白我的意思,并發表意見。 “那個,你是?” “我啊,哎呀,太開心,忘記你現在已經不記得了?!迸⒍苏俗?,挺直了腰板,輕輕咳嗽了一聲,“咳咳,我叫沉喬喬,平時也可以喊我小名嬌嬌,是舅舅也就是你爸爸的外甥女,說起來,我記得你是七月生的,那我是十月,這么說你就是我表姐啦?!?/br> 其實我自己都不知道是幾月出生的,剛想開口問她,這時有人敲門,沉喬喬停下話頭,起身。沒一會,她折返臉上帶了歉意,“離jiejie,我叔叔那邊出了點狀況,我可能得離開一會了。不過你放心,我肯定還會來找你玩的?!?/br> 少女神情專注而堅定,我笑著點點頭,直到那抹白色裙角消失,才慢慢收回目光。 沉喬喬的離去,病房一下子就安靜下來,我往外看,光禿禿的樹上還零星掛著幾片半落不落的葉子,風一吹就受驚似地瑟瑟發抖。 我裹了裹身上還留有沉先生氣味的風衣,把臉埋進去,深深嗅聞著那股溫暖而熟悉的氣息,恍惚想起那晚的景象,探照燈下,沉先生那張悲戚沉痛的臉龐,還有…… 我撫摸著自己有些許干燥的嘴唇,仿佛那臆想中的溫度依舊停留在那兒,那是沉先生為了拯救幾近溺亡的自己,而不得不采取的行動。 可即使是這樣,即使是這樣…… 我臉頰燒紅一片,心頭砰砰跳個不停。有限的認知里,我不明白這意味著什么,只知道,原來,還是有人會來找我的,沉先生就會,爸爸就會來的…… 有話說:喜歡的可以收藏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