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蓉：“他以前的腿腳就不大好，據說骨頭里面有子彈碎片沒法取出來。年輕的時候還好，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只是陰雨天會疼。可現在年紀大了，走路就不大穩了。”

    “我之前看到他時，沒有那么明顯啊。”

    唐青青之前能看得出老廠長腿腳不好，但是并沒有跛。

    “他就是這種好強性子，寧可難受也不想別人覺得他老了，不中用了。”

    老廠長一生好強，以前其實腿腳也不舒服，只是不想讓人覺得自己腿腳不好，所以硬撐著。

    他退休這么多年，對廠子里的事依然非常地關心。

    唐建國一心都放在抓生產上，所以關于人事上的事，也愿意聽老廠長的意見，不會覺得他多管閑事。

    這讓老廠長覺得自己還年輕，更加不服老。

    “他拄拐杖？我怎么沒見到過？”

    唐青青之前也見過老廠長，他都是沒有帶著拐杖的。

    “出門他一般都不帶，也就在家里用一用。”

    唐繼學敏銳地察覺到了什么：“青青，怎么了？”

    唐青青抬眼看到其他人都在關注著自己，搖了搖頭道：“沒什么。”

    蘇蓉和唐建國也沒有逼她，唐繼學當時沒說話，等吃完飯唐青青又要去勘察現場，他才開口道：

    “青青，你是不是發現什么了？”

    唐青青點點頭：“我現在需要去確認一下。”

    唐青青既沒有去花圃附近，也沒有去案發現場，而是在樓道里查看。

    “清潔工只打掃干道，不管樓梯間的事吧？”

    唐繼學：“嗯，樓梯都是住戶自己打掃的。”

    樓梯的打掃頻率要比大道低得多，還好現在也沒有什么垃圾，因此很少打掃也不怎么臟。

    唐青青仔細觀察地面，樓梯每天人來人往，留下很多的痕跡，比屋子里還雜亂。

    一直快要到回家時間，唐青青終于在一個角落里看到了個熟悉的印子。

    唐青青在畫冊上刷刷畫了幾筆，就拉著唐繼學迅速往公安局跑。

    “你發現什么了？！”

    唐青青心臟撲通撲通跳得厲害，“三哥，你還記得孫清腦袋上的傷嗎？”

    “記得，是用圓柱形狀的物體敲打留下的……”唐繼學突然頓住，眼睛猛地增大，“青青，你不會懷疑……老廠長吧？”

    第102章

    唐青青正打算走進公安局， 被唐繼學給拉住。

    “青青啊，我不是質疑你，可， 可這也太荒謬了吧，要不咱們再去找找線索， 先別那么沖動啊。”

    自從知道唐青青懷疑兇手是老廠長，唐繼學整個人都是懵的，剛才他騎著自行車載著唐青青差點就給撞到電線桿上。

    他難以接受這個結果， 自從命案發生之后，他把孫清身邊的人全都懷疑了一遍，可怎么也沒有想到會是老廠長啊！

    唐建國是老廠長培養出來的， 因此兩家關系一直很好， 除了到三線支援那幾年， 唐繼學每年過年的時候都會跟著父母去老廠長家拜年。

    在唐繼學的眼中，老廠長是個非常和藹的老人， 聽他年輕時候的打仗故事，更是令人崇拜。

    老廠長退休后依然發光發熱，他不需要像在位時期一樣需要立威，給人的感覺更加的寬和和公正，對人不偏不倚。

    對就是對，錯就是錯，哪怕面對更高的領導， 他也是一樣的直脾氣。

    他退休后不僅沒有因為失去權力而被冷落， 反倒更受大家的喜歡。

    唐建國這種在位者依然非常地敬重他，遇到什么難題還會跟他討教， 甚至請他出馬。

    即便孫清有作風問題，也從來沒有影響過老廠長的名聲， 從來沒有因此覺得他不好，都非常肯定他的工作態度。

    頂多私底下嘀咕，老廠長忙于工作，所以才疏忽了對小女兒的教導。

    孩子變成這樣，也不能全怪到他的頭上，老廠長其他子女都是有出息的，就出了這么一個不爭氣的，大家也更賴不到老廠長頭上，有的人就是天生如此，大家都是將父女倆分開看的。

    現在，讓唐繼學接受這么一個值得尊敬的老人竟然是殺害自己女兒的兇手，這讓他一時間難以置信。

    他是看過尸檢報告的，也看到了現場的慘狀，無法將這個殘酷的兇手跟老廠長這樣和藹可親，又帶著氣勢的老人家聯系在一起。

    一直到公安局門口，唐繼學才反應過來。

    這要是上報上去，回頭要不是老廠長，他得多難過啊，一生清白被這么懷疑。

    那可是他的親生女兒，還是最寵愛的小女兒。

    因為孫清離世的消息，他現在還被刺激得躺在病床上，整個人老了十歲。

    “我覺得我們不能這么沖動，這對老人家來說刺激太大了，他肯定沒法接受這種懷疑的，我們還是得從長計議。”

    唐青青來得晚，對老廠長的感情不如唐繼學深，不過她能理解這種感受。

    “三哥，我也不希望這是事實，可是證據擺在那里。”

    唐青青一開始也難以置信，她還仔細檢查了幾遍，然后又逆推根據拐杖的印記去尋找腳印。

    最終的結果都是——這樁兇殺案跟老廠長脫不開關系。

    這是重要線索，她必須立刻上報。

    “這怎么可能呢？那可是老廠長啊！”

    唐青青深深嘆了一口氣，沒有繼續說什么，只是靜靜地站在一旁，等待唐繼學消化這個信息。

    石鵬飛剛審完犯人，饑腸轆轆正打算出來覓食，就看到唐繼學和唐青青兄妹倆杵在公安局門口。

    “你們站在這里干嘛？有事趕緊進去啊，這是發生什么事了？我怎么感覺這氣氛不大對？”

    石鵬飛的目光掃向唐繼學，他明顯感受到問題是出在唐繼學這里。

    唐繼學抹了一把臉，深吸一口氣道：

    “石隊，你一會能派人把我妹送回去嗎？”

    石鵬飛一聽這話，就知道問題大了。

    往常不管唐繼學多忙都不會把唐青青送過來，就離開了的。

    他之前還警告了有連環殺人案，正常情況下唐繼學更不會這么做。

    公安局的人有多忙，他們也很清楚，本身也是不想麻煩別人的人，會這么委托，只能說明出事了。

    石鵬飛還沒回答，唐繼學又道：

    “算了，還是我自己來接吧。青青，我出去透透氣，一會再過來，我沒來的時候你不能自己一個人回去。”

    說完，唐繼學就騎著自己車跑開了。

    石鵬飛一臉莫名其妙：“這是怎么了？”

    唐青青望著唐繼學的背影，輕輕嘆了一口氣。

    這個哥哥看著是家里最不靠譜的，實際上也是最重情義的。

    老廠長對于唐繼學來說是英雄，是榜樣，現在形象坍塌，讓他一時難以接受這個現實。

    唐青青收回視線，一臉認真道：“石隊，我發現了一個重要線索。”

    石鵬飛聽到唐青青的匯報，雖然很是詫異，不過作為一個經歷豐富的公安，明顯要比唐繼學淡定很多。

    “這么說就通了，難怪我們一直找不到敲擊死者腦部的兇器。”

    唐青青：“石隊，老廠長對于機械廠的意義非同一般，而且老廠長現在還躺在醫院里休養，我希望你們能找到確切證據后，再去問話。”

    石鵬飛：“放心吧，我們不會大張旗鼓的。老廠長是老革命了，我們在沒有找到確鑿證據之前，不會去打擾他。”

    石鵬飛得到這個重要線索，準備親自去調查。

    他將手邊的事安排下去后，叫上了唐青青：

    “我們要去機械廠，順便把你送回家。你三哥不知道什么時候才回來，你在這里傻等也沒意思。”

    唐青青剛想點頭，看到大門口的人時，整個人怔住了。

    “老廠長……”

    石鵬飛連忙轉過頭，就看到唐繼學攙扶著老廠長走了進來。

    在場的人看到他，目光紛紛投了過去。

    老廠長拄著拐杖站直身體，打量了一眼公安局大廳，眼眶微微泛紅，聲音帶著疲憊，完全沒有平常的中氣十足。

    “公安同志，我來自首，我殺了人了。”

    一語落，所有人表情都露出了震驚和詫異。

    石鵬飛在內的已知真相的人，此刻心情都非常地復雜。

    唐青青的目光掃向唐繼學，唐繼學朝著她搖了搖頭。

    他當時反應過來后，心情很煩悶，就想騎自行車去哪里喝兩杯冷靜冷靜，沒想到還沒有騎多遠，就看到了老廠長拄著拐杖走在馬路上。

    他當時心中百感交集，難以形容內心的感受。

    他想上前質問，為什么要這么做？他是一位父親，怎么能如此殘忍地殺害了自己的親生女兒。

    孫清是不檢點，卻也罪不至死，他怎么下得去這個狠手。

    每一刀都是那么的決絕，該有多恨多扭曲的心理，才能這樣一刀刀地扎進去。

    可當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就這么靜靜地看著老廠長邁著沉重的步子，一點點地往前挪。

    曾經那個不服老，看起來永遠精氣神十足，大冬天還能到冰冷河水里冬泳的老人，此時已經露出了和年紀相匹配，甚至超越實際年紀的老態模樣。

    他的身體一夜之間變得非常糟糕，讓唐繼學都有些不敢認。

    直到看到老廠長差點摔跤，唐繼學這才上前去攙扶。

    令唐繼學沒有想到的是，老廠長要去的地方是公安局，而且是來自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