馭劫 第3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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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明澤抓起梳妝臺上一柄鏡面朝天放的靶鏡,饒有興致地欣賞。 楚黛暗暗叫遭。 等翻至鏡背看清雕刻的瑞獸,他雙目一冷,臉色倏變,緊握鏡柄的手勒出一痕瘀血,臂膀微顫,眸底似席卷著噬人風暴,咄咄逼視著女兒。 “十年前,你無意間拿了白澤圖給我,可曾記得我是如何說的?”他咬著牙根,眼瞳充血,額頭青筋畢露,積年威壓仿佛在瞬間高漲,目眥欲裂地斥道:“府里不準出現任何關于白澤的東西!”憤怒間欲揚手摜碎靶鏡。 見勢不妙,楚黛疾步搶來靶鏡,竭力克制著翻涌的心緒,同父親對視直言發問:“阿耶究竟因何厭惡白澤,為何您始終不愿告訴我緣由?” 女兒的詰問催發了深埋心底的花種,剎那間綻出黑暗之花,種種不愿記起的事再次侵入腦海。 歐陽明澤周身戾氣微滯,向后退了一步,神情黯淡,疲憊地闔上眼,“這件事不該你過問,我不希望看到你留著這面靶鏡!”言訖,他步若流星走出房間。 “即日起,沒我的命令大娘子不許離府。” 房外,歐陽明澤厲聲下達了禁足令,冰嫣和雪嫣跑進屋見到娘子失魂落魄的模樣,惴惴問道:“娘子,您沒事罷。” 剛才郎主一身煞氣,簡直使人不寒而栗。 “無礙。”楚黛背過身,逼回眼眶的迷濛水汽,胡亂尋了個借口打發走她們。 這位尊貴的少女歪首環視著華美而寂闃的閨房,兀然發笑,似要掩蓋住喉中細微的哽咽。 清風蕭瑟,碧葉飄零。 云頭錦履碾過曲徑,鵝黃裙袂拂掃著茵草,楚黛獨行踽踽,鬢際金鑲玉步搖綴下的瑪瑙珠隨著步子微晃,映出一張泛著清愁的臉,看到臺階上遺落的素白小花,她怔忡地仰首,目中盈滿恍惚之色。 入目是一片瑤林瓊樹,柘葉紫莖,素萼托花,雪蕊瓊絲,上綴金粟,香氣芳烈,若素彩凝華出岫,乃名花玉蕊也。 “一樹蘢蔥玉刻成,飄廊點地色輕輕。”她怔怔伸手捉住瓣飄落的玉蕊,低喟出聲。 唐昌觀玉蕊,鶴林寺杜鵑,二花名揚天下,人人愛重。 幼時她曾游唐昌觀,見玉蕊清麗甚喜,便央著阿耶移兩株玉蕊進府,然而阿耶卻以觀中玉蕊皆乃唐昌公主親植為由,拒絕了。 三日后,有奴仆鏟了府內一處牡丹花圃,移栽上從集賢院和翰林院得來的玉蕊花樹。同時又有人去往鎮江的招隱山挖掘玉蕊花苗,大量移栽入府,得花師悉心栽培,時至今日呈現出滿庭皚雪欺枝之景。 玉蕊離枝飛舞,瓊絲纖長,妝點上鬢發間,宛如一支白玉花鈿。 穿行在玉蕊林中,楚黛憶起了許多事,紛亂雜緒漸消,視野里也出現了一座朱漆涼亭,她撣了撣襟間的花瓣,環顧周遭,忖著進亭休憩一會兒,穩健的步伐距涼亭還有幾十步時,陡然釘住,窈窕身姿一僵,微微凝眉。 “喲,meimei怎么急急忙忙是要去哪兒?” 一把沙啞的男音遽爾打破了后花園的寧靜,楚黛頓住腳步,只是出來一逛便誤打誤撞碰見一對野鴛鴦。 本忖度著不該攪擾人家好事,打算知趣離開,可野鴛鴦中似乎有個眼尖的。 她乜著涼亭里衣衫不整的‘雌鴦’,從衣飾上能瞧出是府中二等使女,且這使女下頜尖尖似有張不錯的顏容。等眼風觸到鎖骨上烙著的吻痕,唇角翹起了戲謔的弧度。 “大兄于此間鴛鴦戲水,倒是好雅興。” 觀他泛紅的臉和烏青眼袋,以及大敞襟懷堆疊出兩三道rou褶子的腰間贅rou,眼底增了幾分嫌惡,敢學舊朝名士服五石散也不怕丑態百出,污濁旁人眼目。 她的這位兄長喚作歐陽杰,乃國公府庶子也是歐陽氏嫡枝唯一的男嗣,與歐陽秀一母同胞。 因只有一個男嗣,阿耶自小便對其異常寵溺,久而久之庶兄的性子養得桀驁不羈。 等到該念書的年紀,歐陽杰硬生生氣走了六位夫子,縱許以重金禮聘,滿長安城也再無一人愿當其師。 百般無奈之下,阿耶把人塞進了鹿風書院,希冀嚴師出高徒。 可惜嚴師不止沒能制住頑劣的子弟,更反遭耍弄嚇得幾近崩潰,歐陽杰伙同書院中的狐朋狗友愈發恣意猖狂,還學會狎妓玩倌,常廝混于平康坊花天酒地。 有一回,歐陽杰借著醉意,玷污了瓊琚齋的一名使女,讓即將要出府嫁人的使女萬念俱灰,當場觸石而亡。 自此,楚黛和歐陽杰本就不睦的關系益發緊張,梁子越結越深。 仰頭灌下口酒,歐陽杰半瞇著眼斥退了使女。 “大兄好生威嚴呀。”楚黛言笑晏晏。 歐陽杰眸色一沉,嫡妹暗含嘲弄的語氣委實是欠收拾,自聞聽親妹的哭訴后,他心心念念想逮個機會教訓目無下塵的嫡妹。 如今,機會來了—— 他兩頰的rou微抖,腆著肚子一步步靠近,隨手掐下一朵牡丹把玩,皮笑rou不笑道:“meimei自恃高貴常常眼高手低,難免招人厭,弄不好就如這花一樣。”陰鷙的瞳孔透出兇狠之色,手掌倏然捏緊牡丹,嬌艷花汁順著指縫滴落染紅了地面。 楚黛眉間嘲意更濃,庶兄一襲湖綠長袍配著紅艷花汁,怎個滑稽了得…… “你!” 嫡妹譏嘲的神情刺激著歐陽杰的神經,他丟下牡丹發狠似碾上兩腳,雙目赤紅,經久的惱恨磅礴而出,五石散的藥效同酒勁涌上頭,眼神逐漸狂亂,猝爾伸出手推搡楚黛。 那纖弱身軀重重撞上一塊半人高的風景石,凄厲的慘叫從楚黛口中發出,額角因擦過粗礪樹枝瞬間滲出一灘血,身上的痛楚令她眼前發黑,哆哆嗦嗦蜷成了一團。 瞥見嫡妹額上流血,煞白著臉縮作一堆,歐陽杰愈加興奮,內心充滿快意,快步上前踹出數腳,活像一頭瘋狂的野獸。 “賤人!是嫡出又怎樣?被封郡主又怎樣?到頭來還不是我這個庶兄足下的爛泥,任由踩碾!你反抗啊!” 他狂笑著,腳下朝著腰腹部位狠力踢踹,五石散的藥力使其飄然無畏,一邊踹一邊污言穢語層出不窮。 鮮血蜿蜒至半闔的眼睫,喉嚨斷續擠出痛苦的□□,楚黛昏昏沉沉中不知受了多少毆打,最終抽搐著嘔出大口大口的血,耳際的叫罵趨于平靜,意識仿佛陷進泥淖。 當一束明亮光芒豁然射來,楚黛睜開了眼…… 入目是歐陽杰猙獰的臉以及伸出的手,她悚然避過身側的花叢,卻意外絆住裙袂足踝磕上風景石。 與此同時,歐陽杰像不受控制般飛出五丈遠,撞到一株樹,登時厥了過去。 楚黛重重喘息幾聲,咬著唇,匆忙摸向額角,而那里并沒有疼痛和鮮血。 她驚駭地盯向不省人事的庶兄,他明明在死命踢踹,為何半途會飛出去撞樹暈厥? 自己之前不是已經奄奄一息?為何目下只傷及足踝? 那么清晰的痛,絕非作偽。 像是察覺什么,她怔忡瞠目…… 難道是死而復生? “不可能。”楚黛對腦子里冒出的荒誕念頭,幾乎一瞬否決,這種無稽之談只有坊間愚昧無知者才信,自己又豈會那么蠢笨,“嘶——” 微挪小腿,足踝間鉆心入髓的痛使她臉皺成一團,脊背上冒出層層冷汗,腦后還有發絲墜散亂糟糟耷著,模樣狼狽不堪。 咬牙忍痛之際,一雙白底云紋錦靴兀地立在了她身前,一角玄青色的衣袂拂過面頰,帶起一股渺淡的冷香,怔怔仰首恰撞進雙幽邃暗眸。 少年郎君長身彎俯,眉目皎然生輝,“還能走嗎?”清冽的嗓音如玉玨相擊,悠緩深沉。 “是你!” 此人竟是她昨夜夢中的那個郎君,莫非產生了幻覺? 不對,足踝依舊疼痛并非是幻覺,一介外男如此蹊蹺的出現于后花園…… 心‘咯噔’一沉,楚黛向后不著痕跡挪蹭些許,弓著身借廣袖掩映,偷偷掖了一枚石塊,不愉地質問:“你是誰,為何出現在此!” 少年郎君長眉輕挑,自是不曾錯過她偷偷摸摸的小動作以及戒備的眼神,烏瞳似融入湯湯碧水傾泄著醉人春意,兩頰笑容加深,露出一對淺淺的梨渦,“我叫夜哲。”言訖,便不容分說檢查起她受傷的右足踝。 “別動。”夜哲擰眉,看到少女抗拒的表情,放低聲哄道:“你乖一些。” 強自咽下胸中郁氣,楚黛只能任由這個陌生郎君拿捏住足踝。 鎮國公府不是什么人都可踏足的地方,來往者或為宗室貴胄或為門閥士族,順沿這條線當能弄清此人身份。 葉姓。 “閣下可是出身南陽葉氏?” 對方毫無反應。 她再猜,“河間葉氏?” “在下姓夜,晝夜的夜。” 楚黛略覺尷尬,思索著夜氏該是南詔國中的宗室貴族。 前段時間南詔似乎派了一位夜姓將軍出使大應,好像已抵達長安,若憑南詔使節的身份倒是能入國公府。 “敢問郎君可是南詔使節?” 夜哲壓了壓眉梢眼角的笑意,給予否定,怕是想破腦袋也難猜出他的來歷。 “你究竟是誰?” “時候到了,你自然知曉。” 他故意賣了個關子。 楚黛冷著臉,暗暗捏緊了石塊。 -------------------- 第48章 疑驚夢 夜哲的指尖按壓著楚黛的足踝,抬首詢問痛否時卻毫無回應,覷見明顯在走神的少女,他略微加重手勁按了按,得到了預料之中的慘呼,盯著她不悅的神情,沉吟道:“大抵是骨頭斷了,我且背你回屋,快上來。” 他蹲低身子欲讓楚黛爬上背,余光中睇見其攥著石塊襲來,幸是反應機靈折身擒住,將其整個人按倒制服。 被扣住胳膊的楚黛仰躺在地,激烈掙扎無果,嬌美面龐布滿冷意,目中寒涼瘆人。 “能想出這招來毀本郡主的清譽,他歐陽杰倒是費盡心機。” 假如她真讓一個男人背著,不出半個時辰闔府皆會傳遍,即便以雷霆手段管束奴仆的嘴,也難防蘇氏一干人的惡毒之心。 哦,敢情把自己當不軌之徒了。 摸了摸面皮,夜哲挺疑惑,“在下當真長了一副惡相?” “外表越華美漂亮,內里長年累月儲下的骯臟齷齪便不計其數。” 呵,拐著彎子罵人,簡直不識好人心! 以他往昔的性子早就甩手走了,今時雖被一通明損暗貶有些意難平,但終歸不忍瞧著一個嬌滴滴的弱女子,獨自黯然神傷。 壓下拂袖走人的欲望,他使勁按了一按這位郡主的右足踝,“小娘子可知,你目下像極了一只刺猬,欲把渾身銳刺扎向所有對你釋放善意的人。” 吃痛之下,楚黛不禁叫出了聲,彌漫著水霧的眼,透出了利刃般的尖銳狠狠刮向對方,并揚臂掃開那雙手,“放肆!” 夜哲嘆氣:“別逞強了。”俯身把人一撈,打橫抱住。 楚黛掙不開他的懷抱,臉上浮出磅礴怒意,“你個不知廉恥的登徒子,放我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