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大軍閥 第46節
苗紹連忙答應,來不及擦汗,穿上衣服匆匆忙忙出門了,王靖想了想低聲對劉衍說道:“劉總旗,還要和這里面的伙計們再簽一份契約文書,如果泄露這法子,那就賠一筆重金,讓他們留在大盤堡內世代為奴。” 劉衍點點頭,揚聲說道:“都不要發呆發愣,今天才剛剛開始,大家都抓緊做活!” 劉衍這句話說出,酒坊里的每個人都沒了走神恍惚的狀態,立刻開始忙碌起來,經過剛才的事情,他們已經把劉衍奉若神明。 連錢皂和其余六名釀酒師傅也都停止了瘋癲,精神百倍的開始忙碌起來,劉衍含笑看著,又揚聲說道:“每一鍋出的酒都要單獨用酒壇裝,要單獨標記,誰也不能弄混了!” 后面錢皂笑著說道:“我去寫標記。” 眼見酒坊眾人個個興奮,劉衍回頭卻對眾人說道:“這里有我一個人就足夠,你們也熱壞了,快去休息吧。” 看完剛才精彩的一幕之后,眾人也覺得汗流浹背很不舒服,聽劉衍這么說,都打了個招呼出門。 王靖和王蕓禾準備先去總旗官廳等候,這釀酒生意看來是肯定賺錢了,具體如何合作,還要等著劉衍過來商議。 劉衍還特意囑咐道:“王掌柜、王姑娘,外面寒冷,一定要在外屋等到汗水干了再出去,以免染上風寒。” 王靖抱拳謝過,道了一聲先去總旗官廳等候,王蕓禾則是低頭笑著答應了一聲。 隨后苗紹走在最后,卻被劉衍拽住,低聲說道:“告訴許小旗,讓他也派幾個夜不收過來盯著,墩軍們做事太按照規矩來,難免被人哄騙,夜不收也來頂著,從現在起,不許這里的人出門,只能呆在酒坊里,然后要查清他們家人在什么地方,現在就去辦,要快!” 苗紹點點頭,也急忙跑了出去。 第二鍋出酒最多,時間也長一些,接下來又換了兩次水,第三鍋酒味已經有些淡,第四鍋更淡,第五鍋味道已經有點發酸。 “二鍋出酒和三鍋出酒可以混起來,味道就更加合適。” 錢皂現場在那里把幾種酒兌起來,也不用講什么比例,直接混合就好。 “揚州和江南那邊口味偏淡,如果將來有需要,可以把第四鍋摻進去。”錢皂抿著嘴說道。 出完五鍋酒的酒糧已經變成酒糟,被迅速的清理出來,這個東西也可以賣錢,是非常好的豬飼料,可以賣給各處的農戶賺錢。 地鍋蒸屜上的紗布拿出來在水里一泡,然后擰于又鋪上,徒工們緊張的放置酒糧,準備下一個循環。 看著學徒們在這邊忙碌,錢皂叮囑燒火的徒工幾句,也跑過來奉承著說道:“甲長,這樣的好酒肯定好賣,好酒要有個好名頭,甲長起個名字吧” 劉衍沉吟一下,笑著說道:“這種酒應該叫二鍋頭酒,不過我看就以大盤堡為名好了,這酒就叫做大盤堡燒鍋!” 錢皂笑著拍手說道:“好,大盤堡燒鍋,我看用不了多久,便可以風靡整個山東了!” 其實劉衍的這套做酒的工藝就是后世北京的二鍋頭酒,之所以起了別的名字,倒不是為了避嫌,在原本的歷史上,這酒要再過幾十年才會出現,這也沒什么可避諱的。 只是劉衍想到自己如果起了二鍋頭這個名字,那難免被其他做酒的師傅給琢磨出方法來,這大盤堡燒鍋的名字中規中矩,不存在泄露工藝的問題。 劉衍從前所學,和做酒沒有絲毫關系,但是也知道很多酒上的知識和典故。 二鍋頭的典故劉衍曾聽過許多次,說是從前做酒,第一鍋的所謂酒頭中雜質太多,喝下去烈性太大,對人有害,而最后一鍋的酒尾則是太淡,已經沒有酒味了。 有京城的趙家三兄弟改進了燒酒的工藝,“掐頭去尾”做出了二鍋頭,然后行銷天下。 二鍋頭并不是什么頂級的名酒,但他的釀造工藝并不那么復雜,而且在這個價位上足夠清冽醇厚,遠勝過同等檔次的燒酒,另外一點,他是用高粱釀造的,高粱的價錢比米麥豆不知道要便宜多少,成本已經低了很多。 只需要“掐頭去尾”,燒酒的質量能提升百倍,這效果類似于點石成金,這樣的變化特別具有戲劇性,所以更能讓人記牢。 劉衍記得很清楚,在北方,二鍋頭的確是很大眾的白酒,而且大家喝它并不是單純的因為便宜,是因為二鍋頭的味道的確不錯。 盡管對歷史進程的記憶比較模糊,但趙家三兄弟改進工藝制造二鍋頭的時間,在原本的歷史軌跡上是滿清康熙年間,和現在相隔幾十年,劉衍這個還是能夠確定,唯一不能確認的就是這個時代到底有沒有出現這種釀酒的方法。 這個時代的信息流傳太慢,王家莊內發生的大事,沒人傳信,相鄰的百戶所十天后能有耳聞就不錯,劉衍一直擔心二鍋頭的工藝早就出現,只不過自己不知道罷了,一個屯堡的甲長跟酒坊釀酒扯不上一點關系,不知道也是正常。 但這個工藝總值得賭一賭,一石高粱官價二百文多一點,要是跟王靖合作的話,價錢應該比這個要低得多,但一斤好酒幾十文總能賣得上,酒坊的這些數據劉衍一直在關注,按照這種“掐頭去尾”的釀造法子,一百斤高粱能出五十多斤酒,一石官制一百二十斤,能出差不多接近七十斤酒的樣子,也就是說,十倍的利潤很輕松就可以拿到,更多也不是不能。 在沒有出酒之前,劉衍一切都不能確定,只能說是在賭,但今天來到這酒坊現場,等到第二鍋酒出來,再看看錢皂和一眾釀酒師傅、學徒們那發自內心的震撼,劉衍便知道自己做對了。 看著忙忙碌碌的人群,鼻尖繚繞著似曾相識的酒香,劉衍這次真的神游天外,他在納悶,這樣簡單的法子,這些做了十幾年幾十年酒的老工匠居然沒有發現。 不過想通也很容易,大家為了生計開設酒坊,賺的是一點辛苦錢,那有什么勁頭搞創新發明,而且在這種師傅帶徒弟的體系里,師傅所傳授的東西都是真理,唯恐改動后出了岔子,就這么一代代傳承下去,直到某一時刻某一個人靈光一現,或者有心人總結發明,找出這個法子來。 從前不分幾鍋,酒就混在一個壇子里,最后再混合在一起,看起來沒有絲毫的浪費,實際上差的味道和雜質全部摻雜在酒里,想要好喝,只能用好水、好曲、好糧食,通過提升成本來來提升味道,沒人會想到這么簡單。 實際上,這法子處于人的思維盲點,就算偶爾發現,也覺得是偶然,不會當成一個點石成金的發明。 舍棄第一鍋和最后一鍋的法子提出后,接下來的工作劉衍就提不出太多意見了,錢皂和一眾釀酒師傅體現出做酒工匠的經驗和能力,他們逐漸調整天鍋里涼水更換的時間和次數,讓第二鍋出的酒味道更加甘洌醇厚,讓每一鍋酒母酒糧能蒸出更多的好酒來。 甚至連廢棄不用的第一鍋酒頭和最后一鍋的酒尾,錢皂都找出了應用的法子,他直接把酒頭酒尾摻入新的酒糧之中,然后進行蒸酒,結果蒸出來的燒酒別有風味,變得有些醇香濃厚。 其實所有的工作,劉衍只做了一項,他只是提出了“掐頭去尾”的概念,但這一個概念,就給錢皂和其余六個釀酒師傅打開了一扇窗,所有從前積累的經驗和知識在這個概念上豐富的應用起來。 一直到這天夜幕降臨,天色黑暗,眾人才停下了工作,每個人臉上都有戀戀不舍,錢皂和幾個釀酒師傅滿臉疲憊的神情,但雙眼卻閃閃發光。 一壇壇的美酒擺在酒坊中,上面貼著錢皂寫的標示,苗紹已經完成了劉衍的吩咐,回到了這邊。 晚風吹過,酒坊中的熱氣飄散不少,所有在酒坊里做工的人都被叫了過來,劉衍笑著掃視一圈,身后苗紹低聲說道:“甲長,酒坊里的人全來了。” “今日出酒,你們有大功,錢皂和幾個釀酒師傅每人獎兩個月的工錢。其余學徒每人獎勵一個月的工錢。”劉衍朗聲說道。 話音未落,一片驚呼聲響起,錢皂等一眾釀酒師傅及學徒錯愕之后,全都笑得眼睛都睜不開,按照苗紹與眾人談好了工錢計算,這可是將近十兩銀子的賞格,驚喜之后,眾人連忙跪下感謝,劉衍笑著上前把人攙扶起來,又開口說道:“其余修建酒坊的那些工匠,也都再獎一個月的工錢。” 苗紹笑著說道:“那屬下就替那些工匠謝過甲長了,回頭我便去辦此事。” 眾人歡喜的議論了一會兒,劉衍便清了清嗓子,臉色嚴肅了些,開口又說道:“從現在起,如果你們或者你們家里親戚開設酒坊,或者在其他酒坊里入股的,只要被我查到,我會滅他滿門,我劉衍雖然對屬下很好,但也是一個說到做到的人。” 剛才劉衍還在說獎勵和犒賞,大家都開開心心的,突然間話題就變成了這等殺氣森森,錢皂等人下意識的向后閃了閃,其中一個釀酒師傅還不小心踉蹌幾步,差點坐到地上。 劉衍臉上又有了笑容,只不過這笑容看得讓人膽寒,他淡然說道:“我是個什么樣的人,你們應該都知道,我說滅門就一定能滅門,大家老老實實在我這里于,我也不會圈你們一輩子,只要做得好,吃好喝好,工錢年年會漲,但要打什么小心思,我只說一次,莫要害了自己,莫要害了家人。” 大家噤若寒蟬,劉衍身后的苗紹稍微錯愕后也反應過來,隨即把刀抽出半截,然后又插了回去。 酒坊的燈火映著刀光一閃,酒坊釀酒師傅和學徒們都是臉色煞白,苗紹見狀扯著嗓子說道:“甲長仁義,但是對付吃里扒外之人,也絕不會手軟,誰要琢磨那些小心眼,全家遭殃,不怕和你們說,在這大盤堡內,我們甲長便是王法!你們真要背地里做什么對不起大家的事情,不要說我們這邊,天王老子來了也饒不了你們!” 這話說得很多人臉色更白,幾個人身子都顫了顫,劉衍笑著繼續說道:“你們可以跟家里捎個信,讓他們搬過來這邊住,家人也可以來這邊做工,工錢照給,這樣大家也放心些。” 看著眾人心驚膽戰的樣子,劉衍聲音放柔和了點說道:“我這人習慣把丑話說在前面,讓你們心里有個分寸,不然真的撕破臉,你們卻還覺得委屈,回去好好想想我這些話,想通想不通都由不得你們了。” 說完擺擺手,直接讓眾人散了,每個人走的時候臉色都不好看,都是無精打采的模樣,酒坊里只剩下劉衍和苗紹,看著人出去,苗紹忍不住開口說道:“甲長,我看這些人于活出力,都是老實人,和咱們酒坊一條心,甲長說那些話,會讓他們寒心吧。” 劉衍說道:“這釀酒的法子說起來也簡單,誰學了都能做出這種酒來,你以為他們不動心嗎?只要出去開個小酒坊,出酒就能賺十倍二十倍的利潤,就算沒本錢,拿著這份手藝就能入于股,或者是被招女婿,他們剛才各個高興,你以為是為了出酒?他們是為了自己學會了手藝,真讓他們把這門手藝散出去,咱們吃什么?我劉衍辛辛苦苦開這個酒坊,可不是為了當善人!” 苗紹仔細一想,便點了點頭,說道:“俗話說:學徒三年,小工三年,大工三年才能接觸到手藝,為啥這規矩,就是知道徒弟學會了要單于,所以要用他十年,不然就賠了。” 劉衍笑著接口說道:“就是這個道理!如果他們能沉住氣,我也不會圈他們一輩子,六年或者八年后,也會放他們出去。” 苗紹聞言頓時急了,嚷嚷著說道:“甲長,這點石成金的手藝萬萬不能放出去,等時間到了,咱們再換一批?” 他說話時做了個虛劈的手勢,劉衍眉頭一挑,搖頭說道:“你這心思倒是狠辣。” 苗紹也覺得自己說得太直白,于笑著解釋說道:“我這也是替大家著想,一注大財何苦便宜了他們。” 劉衍說道:“你放心,六年或者八年后,咱們肯定有更大的生意要做。甚至到時候已經不再局限于這大盤堡一地!” 第七十一章 古鎮巡檢司的商賈 王家莊,百戶官廳。 總旗官賈洪雨雙手抱著一個酒壇子,兩只眼睛冒著精光,鼻子還不住嗅著,笑呵呵的正在給管隊官王炆鎮倒酒。 王炆鎮此時的臉色也差不多,待到酒杯倒滿之后,端起來品了品,頓時震驚的站了起來,大聲說道:“這酒果然醇香!” 一旁坐著的劉衍也笑了起來,自己搬著這壇大盤堡燒鍋過來的時候,王炆鎮和賈洪雨聽聞這是一個發財的生意,都是不以為意,畢竟此時的高粱酒根本賣不上價去,高粱酒就是低劣的代名詞。 可是剛剛賈洪雨打開酒壇子的時候,一股醇厚的酒香就撲面而來,王炆鎮雖然沒說什么,不過臉色已經變了變,現在喝了一杯之后,王炆鎮頓時相信了劉衍的話。 “這大盤堡燒鍋將是海鹽、肥皂之后,咱們第三條財路,等到我大盤堡內酒坊正式開始出售的時候,滾滾白銀將會如同浪濤一般涌來!” 王炆鎮笑著說道:“好啊!劉總旗真是我的福將,這才多長時間啊,先是肥皂,而后是海鹽,現在又有這么好的燒鍋高粱酒,短短一年的時間,咱們大家就全都發了大財啊!” 一旁的賈洪雨此時給自己也倒了一杯,仰頭便干了,然后頓時大呼小叫起來:“我的老天爺啊,這么好喝的酒,當真是高粱釀出來的?” “自然是的。” 之前劉衍花錢買來現成的酒糧,用高粱制成的酒糧價格低廉,幾乎是米酒等其他種類白酒酒糧的四分之一! 劉衍笑著說道:“賈大哥放心,這高粱酒的成本很低,現在就差銷路了,此事還要勞煩管隊大人和賈大哥了。” 王炆鎮拍著胸脯說道:“劉總旗放心,此事包在我身上了。” 隨后王炆鎮對賈洪雨說道:“這樣,明日一早,賈總旗便辛苦一趟,前往古鎮巡檢司,幫著劉總旗聯絡那邊的商賈,如何?” 賈洪雨自然沒有意見:“大人放心,我明天一早就過去,一定辦好此事。” 劉衍抱拳說道:“那就拜托賈大哥了!” 這時王炆鎮又補充道:“對了,別的地方,比如夏河寨前千戶所等處的商賈也要聯絡一下,還有咱們王家莊內的店鋪,都可以聯絡一下。” 劉衍頗為贊同,大盤堡燒鍋雖然品質好,但是現在是剛剛起步的時候,正需要多聯絡商賈來擴大名聲。 于是劉衍抱拳說道:“大人所言極是,不如這樣,明天一早屬下與賈大哥一起去一趟古鎮巡檢司,反正此番屬下的牛車上還有好幾壇子燒鍋,正好一起帶過去,讓那些商賈都見識一番。” “好,就這么辦。” 當晚劉衍和一同過來的幾名墩軍全都竹住在了百戶官廳內,第二天一大早,劉衍便帶人趕著牛車,與賈洪雨一起出發,前往了古鎮巡檢司。 古鎮巡檢司是夏河寨前千戶所下轄的一個百戶所,與王家莊百戶所同級。 因為古鎮這里商貨繁盛,是夏河寨前千戶所境內的一處貨物集散地,所以靈山衛便在這里設置了一處巡檢司,除了與王家莊一樣,同樣管轄著一些煙墩和屯堡,同時還負責古鎮這邊的緝私、治安、押運犯人和銀米、訴訟等職能,職能范圍比王家莊這樣的百戶所要寬泛一些。 劉衍一行和賈洪雨一行策馬、趕車,在當天傍晚的時候趕到了古鎮巡檢司治所,這里是一處軍堡,占地比王家莊大了許多,幾乎是王家莊的將近兩倍。 劉衍騎在戰馬上,只見古鎮巡檢司的外面開墾了一些農田,不過都有些荒廢了,在寒冬的時節下,依然可以看到一些破損的田埂、損壞的水渠。 古鎮巡檢司有東、西、南、北四個大門,每個大門的外面都修建有甕城,堡城的外面有壕溝防護,上面設有吊橋。 此時雖然是黃昏時分,但是往來的行人還是很多,劉衍可以看得出來,這些行人大部分都是小商小販,其中還夾雜著一些比較像樣的商賈。 “古鎮巡檢司果然名不虛傳,當真是重商啊!” 賈洪雨笑著說道:“那還用說,這里往西便是夏河寨前千戶所,往東北方向便是靈山衛城,往北可以前往逢猛縣和膠州城,可以說是四橫之地,自然商賈匯集。” 劉衍指著前方的堡城,說道:“不過我看著堡城有些失修啊,看樣子這里的巡檢有些荒廢本業了。” “哈哈。” 賈洪雨大笑了起來,說道:“現任古鎮巡檢司的巡檢名叫宋功明,此人也是百戶官,在古鎮一帶可是頗有勢力的。此人跟咱們管隊大人一樣:愛財!不過就是手段粗暴了一些。” 劉衍笑了笑,粗暴?對別人粗暴自己可管不了,可要是這個宋功明敢跟自己耍橫,那便是一場惡斗。現在劉衍急著發展實力,可不會讓任何人打斷自己的發展進程,誰要是不長眼睛撞上來,那就只有死路一條! “賈大哥,咱們進去吧,現在天色也晚了,咱們找個地方休息一晚,明天好趕緊辦正事。” “好!” 當晚劉衍和賈洪雨一行找了一間客棧住下,這里說是客棧,其實就是大車店,里面有幾間大通間的房子,睡的都是大通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