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大軍閥 第45節
劉衍問道:“錢管事,今日出酒了嗎?” 錢皂抱拳說道:“今日肯定可以出酒,請甲長前去指導。” 眾人簇擁著劉衍來到了正房內,此時雖然外面很是寒冷,但是正房內卻非常炎熱,正在里面忙碌的幾個釀酒師傅和學徒,早就赤膊上身、揮汗如雨了。 酒坊里的酒糧都已經老熟,周邊的空氣中散發著淡淡的酒香,錢皂和幾個釀酒師傅笑容滿面的跟在劉衍身后,詳細介紹酒坊內的各種情況。 錢皂對酒坊的運作很熟悉,他不覺得這新建的酒坊能做多久,但劉衍的事跡也天天聽到,他覺得憑著劉衍的威風,莫說是酒,就算是水也能在王家莊一帶賣出價錢,所以又覺得這新建的酒坊還是可以做幾年的。 “甲長請看,咱們酒坊的曲子好,酒窖好,高粱也好,所以將來發出來的酒糧肯定也好。現在這些酒糧雖然是買的現成的,不過質量很好,看這樣子直接壓出來都可以當酒賣了。”錢皂笑著說道。 邊上苗紹笑著接口說道:“聽說那些好漢一次喝一壇、喝十幾碗,喝的就是那樣的渾酒。如果是現在咱們酒坊出的燒酒,能喝一斤都算好漢了。” 王靖和王蕓禾沒有說話,在一旁都聽得很仔細,釀酒的生意對他們來說很新鮮。 酒坊的學徒工們正拿著木锨把酒糧鏟進木桶,然后向屋內運過去,錢皂躬身說道:“甲長,前面就是蒸酒的地方了,雖然外面寒冷,可是里面卻很熱,進去沒多久渾身上下都被水浸濕了,幾位是不是在外面等下?” 原來這里還不是最熱的,里面蒸酒的地方更熱,不過劉衍卻擺了擺手說道:“都是男人,熱了就光著,我就是要看你們怎么出酒的,今日我還要給你們露一手呢!” 隨后劉衍又笑著對王蕓禾說道:“要是王姑娘嫌棄的話,不妨到茶房稍后。” 王蕓禾則是揚著頭,不服氣的說道:“這釀酒的工序很有趣,不就是熱一些嗎,我也要進去看看。” “哈哈,那好,咱們一起進去看看。” 聽到劉衍這么說,大家也都無話,跟進去就是了,才走到門口,劉衍額頭就見汗了,里面的熱氣蒸汽撲面而來,甚至讓劉衍有了一些輕微的窒息感。 “跟你說了多少次,拉風箱不是拉鋸,要壓住慢慢來。”剛進門,錢皂就吆喝起來,蒸酒大灶邊上,正在拉風箱的學徒工連忙放慢速度。 劉衍來的時候曾經囑咐過,說酒坊里的很多東西自己不懂,要詳細解說,看到這一幕,邊上的錢皂便順帶著說道:“甲長,蒸酒要慢火細蒸,才能把酒氣全蒸出來,火一大,發的太快,反而沒有酒出來。” 劉衍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此時劉衍看到一口直徑七尺的大鍋放在灶上,但在外面僅僅能看到鍋沿,因為鍋上還套著一個五尺出頭的大木桶,完全將鍋套在里面,這木桶嚴絲合縫的,木板拼接的地方還用材料抹平,外面又圍著幾層厚布。 在這大木桶上半部分的開著幾個小口,有幾根銅管伸出來,而這大木桶的正上方則放著一口淺底大鍋,邊上還豎著個木架梯子。 第六十九章 酒坊(二) “下面這個大鍋叫做地鍋,中間這個叫做蒸桶,上面那個就是天鍋,等下在地鍋上鋪滿酒糧酒母,然后慢火細蒸,酒氣上升,那天鍋里放著冷水,酒氣在天鍋上凝成酒水,掉在天鍋下面的露臺上,然后順著銅管流出來,這就做出酒了。” 錢皂跟在劉衍的身后,解釋的很詳細。 劉衍聽得十分專注,身后的王靖、苗紹、王蕓禾也顧不上擦汗,都是一副大開眼界的表情。 錢皂看著眾人的樣子,臉上雖然恭敬,心里卻很別扭,心想:“用高粱做酒能賣出什么價錢,真是胡鬧,現在米酒才是正途啊!” 不過錢皂早就想明白了,誰給錢誰是大爺,現在有多少人連飯都吃不上,全家都被活活餓死的,現在自己找到了這么一個活計,老實伺候著就行了。 隨后錢皂用手在蒸桶上一摸,低頭看看灶里的火,抬頭說道:“甲長,可以蒸酒了。” 錢皂看著劉衍點頭,連忙吆喝說道:“起蒸桶,下酒糧,盯著外面香頭,等那香燃盡,去外面井里打水去。” 那蒸桶上有木杠,幾名學徒過去,吆喝了聲,齊齊發力,把那蒸桶抬起,地鍋邊上早就有人準備好了,一個釀酒師傅就在那邊盯著,指揮學徒把一桶一桶的酒母酒糧倒入地鍋的大蒸屜中,等倒的差不多,又用木耙將酒糧鋪平。 此時劉衍看到放在干燥避風處的一個香爐,那里面并不是常見的一炷香,差不多比自家香爐的線香長度短三分之一。 那些學徒喊著號子,將蒸桶放下,把早就預備好的濕布仔細的圍在蒸桶和地鍋的結合部,防止蒸汽露出,那炷香很快燃盡,學徒們急忙挑著扁擔去擔水。 “甲長,如今天氣嚴寒,水來的太早就降溫太過了,也就出不了酒,只能等火候差不多的時候朝著天鍋加水,這樣才有效果。”錢皂解釋說道。 說完這句,錢皂發現劉衍正在入神的盯著天鍋那邊,錢皂心想不知道什么時候這新鮮勁就過去了。 有人一直看著蒸桶,第五個人挑水進來之后,蒸桶上半部分開始有蒸汽冒出,錢皂見狀急忙大聲喊道:“加水” 立刻有學學徒踩著木架梯子上去,人手傳遞,把一桶桶冰涼的井水倒入天鍋。 “水滿了!” 那名學徒吆喝了一聲之后,下面不再傳遞酒桶,但又有人給木架梯子上那人遞了一根木棍。 “下面熱氣烘著,涼水很快就熱了,要不斷的攪和才用的長久些。” 錢皂又解釋說道,外面還有人將柴禾搬進來,一名釀酒師傅站在灶邊上盯著火,不時的安排添柴或者讓風箱速度變化些。 蒸桶上半部分共有四根探出的銅管,每個銅管下面都已經放上了酒壇子。 酒坊盡管通風不錯,不斷有外面的涼氣吹進來,但是熱氣依舊逼人,酒坊里的人都精赤著上身在忙活,劉衍這一干人里面,除了王蕓禾之外,也都光著膀子。就連王靖都顧不上許多,將上衣脫了下來。 劉衍看到王蕓禾臉頰緋紅,也不知道是看見這么多男丁赤膊上身羞的,還是被這里面的熱氣給熏得。 此時王蕓禾的臉上豆大的汗珠如同下雨一般不斷滴下來,劉衍關心道:“王姑娘,這里太熱了,你一個姑娘家撐不住的,先去外面透透氣吧。” 王蕓禾猶豫了一下,不過隨后還是倔強的說道:“我不,我要接著看。” 劉衍也沒辦法,只好命人取來一把扇子,遞給了王蕓禾。不過這屋子里面到處都是熱氣,扇扇子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出酒了!” 就在這時有人發一聲喊,酒坊上下人等都是露出興奮神情,酒坊能做多久不好說,釀酒出來之后好喝不好喝也難說,但畢竟是新建的酒坊,從無到有干了幾天,看到酒液從銅管流出,大家都有一種成就感。 劉衍以及身后的苗紹、王靖、王蕓禾也都跟著振奮了一下,幾人都盯著那幾個銅管看,一股濃烈的酒味彌漫開來,這味道很沖鼻,絲毫談不上香味,劉衍神色還算正常,其他人都皺起眉頭。 錢皂看到大家神情,連忙解釋說道:“甲長、諸位,這是酒頭,但凡酒頭都是這樣的。這酒不是馬上裝壇子的,要等這一鍋酒都蒸完,然后把酒混起來存幾天才能賣。” 王靖已經在緩緩搖頭,他盡管沒喝過幾次酒,但也算見過聞過,好酒那里會有這樣沖鼻的辣味,這樣的酒怎么可能賣到酒樓飯莊去,這酒坊恐怕要賠錢了,自己與劉衍的這樁生意怕是要黃。 其他人就算沒怎么見識過,這點關節也能很快想明白,大家臉上都露出了失望的神色,禁不住看向劉衍。 但是讓眾人感到意外的是,劉衍神色依舊非常鎮定,絲毫沒有失望的樣子,王蕓禾更是細心的看出來,劉衍眉眼間似乎有喜悅的神色。 到底什么事這么高興,大家此時也都糊涂了,錢皂倒是沒注意這邊,只是在那里吆喝說道:“上面用力攪和!” 站在木架梯子上那位學徒拿著木棍用力的攪動天鍋里的水,銅管里面的酒淅瀝瀝的不斷落入酒壇中。 酒坊里越來越熱,銅管里滴出的酒也越來越少,站在木架梯子上那學徒大聲吆喝說道:“天鍋冒熱氣了!” “風箱停住,快些換水!”錢皂大聲喊道。 學徒們都在別的酒坊干過許久,對此已經訓練得很熟練,又有人推著別的木架梯子靠前,將天鍋里的熱水舀出,下面又有人挑著井水入內換水。 很快天鍋里的水就被加滿,錢皂又大聲吆喝著喊道:“拉風箱,添柴!” 風箱鼓動,火勢緩緩變大,蒸桶縫隙彌漫出來的蒸汽又變濃了,銅管里滴下的酒水開始變多。 “甲長,現在出酒就多了。”錢皂解釋說道。 “接酒的壇子不用換嗎?”劉衍突然開口問道,他一直沉默的看著場中,這一開口嚇了大家一跳。 錢皂有些糊涂的說道:“不換的,第一次出酒少,酒壇都裝不了三分。 劉衍卻突然笑了,一直盯著劉衍的眾人又被嚇了一跳,大家這才發現劉衍笑的極為歡暢,好像遇到了極為高興的事情。 “換新酒壇接酒”劉衍突然開口說道。 錢皂一愣,從頭到尾這位總旗大人都沒什么主意,就說個“換新酒壇”?他下意識的開口說道:“甲長,酒壇也不便……” “快換!” 錢皂話還沒說完,劉衍便斬釘截鐵的大聲喝道。 這一聲已經可以稱得上怒喝了,屋子里的人都被嚇得一顫,王蕓禾杏眼圓瞪的看著劉衍,想不到一向和藹的劉總旗也有這樣的一面。 “不過還真的挺有氣勢!” 這邊王蕓禾懷著小心思,那邊錢皂卻不敢多話,連忙吆喝著幾個學徒立即更換壇子接酒。 在這期間,錢皂心想這酒坊果真做不長,這位總旗大人果真在胡鬧,根本不懂得釀酒之道。 “這味道沖鼻,把第一鍋的酒拿出去”劉衍又說道。 劉衍的氣勢十足,酒坊里的學徒當然知道該聽誰的,連忙又過來幾個人將第一鍋出的酒搬了出去。 劉衍身后的幾人在彼此交換眼神,心想:甲長莫非是糊涂了,盯著這些不起眼的小事有什么用? 此時王靖渾身上下的都已經濕透了,汗水和水汽雙重作用,讓他難受的很,但是突然間,王靖發現身旁的王蕓禾抽了抽鼻子,自己的這個閨女對味道比其他人敏感些,不過王靖馬上也知道了原因,因為此時酒坊里彌漫的味道,已經不再是之前的那種沖鼻的酒味,而是一股濃郁的酒香! 這是真真正正的香味,當然不是什么芬芳,但卻讓你感覺到這是酒,而且還應該是不錯的酒,酒味熾烈,但卻帶著幾分清冽,組合起來卻顯得有些柔和。 酒坊里每個人都在抽動鼻翼,都在嗅著酒坊中的味道,滿臉的不可思議,就連拉扯風箱的人都放慢了動作。 劉衍滿臉都是喜悅,笑著說道:“別耽誤了出酒,你們該干什么干什么。” 他的這句話聲音不大,聽到的人卻都是一震,眾人連忙又忙碌起來,錢皂在那里呆愣了下,卻連忙跑到蒸鍋附近,伸手撈了一把酒水,就那么直接喝起來。 一口下肚,錢皂整個人呆在了那里,呆了會,又情不自禁的舔舔自己的手掌,又去撈了一把,喝了幾口,又呆愣在那里。 苗紹叮囑了句燒火添柴的伙計,也快步跑過來,他還知道拿個酒碗,接了點酒喝了口,他也是呆在了那里,然后又喝了口,酒碗掉在了地上,滿臉不可思議的看著蒸桶。 此時整個酒坊里已經全是酒香,聞過前面那些沖鼻的味道,對比起來,現在的味道格外醇香,每個人都下意識的大口呼吸。 片刻之后,所有人都的眼神都看向了劉衍,劉衍精赤上身,汗水流淌,可他臉上全是自信的笑容,已經沒有人覺得他故作聲勢,已經沒有人覺得他不懂裝懂,每個人都在震撼。 “劉總旗當真是能者無所不能,還真知道做酒,而且知道怎么做出來好酒!”王靖愣了愣,笑著開口說道。 苗紹激動的說道:“甲長你真是了不得!” 此時每個人都在夸劉衍,但大家都不覺得這夸贊有什么過分,這事實在前,每個人都覺得劉衍配得上。 王蕓禾更是震驚的看著劉衍,心中暗道:“這個男人到底還有多少本事沒有展露出來?” “啊!” 呆愣在那里的錢皂猛地一聲大喊,把所有人都嚇了一跳,大家都是看過去,只見錢皂站在那里喃喃說道:“我怎么從來都沒想到過,怎么大家都沒想到過,師傅教我,出酒就出酒,然后把前后的酒攙和起來就可以買,怎么沒想過這第一鍋的酒不能喝,第二鍋才是好酒,我以前怎么就不知道嘗一口!” 那邊苗紹也是恍然大悟,左手重重拍在灶臺上,大聲喊道:“原來這么回事,原來這么回事,怎么就沒人想到!” 錢皂臉上突然淌下眼淚來,在那里撕心裂肺的說道:“能做出這酒,今后我在做酒這一行當里也能留下名號了,能做出這酒,整個山東,不,算上河南、北直隸和更遠的地方,都會買這酒。” 相比于眾人的感嘆,王靖此時卻拍手大笑道:“要發財了,要發財了!” 劉衍笑著看著眾人,此時學徒們還在有條不紊的忙碌著,第二鍋出酒比第一鍋要多很多,已經有人把新酒壇拿了進來,準備替換接滿的那些,劉衍卻回頭說道:“這里發生的一切對咱們無比要緊,你們不準對任何人講,包括自家父母兄弟,明白嗎?” 聽劉衍說的這么慎重,大家都是點頭,而且大家也都知道這酒坊的利益和他們也息息相關,看到那些酒坊師傅的狂喜狀態,所有人都知道這法子的不凡,當然明白保密的重要性,所以答應的都很堅決。 劉衍又對苗紹說道:“回去調你手下的墩軍過來,從此刻起,這酒坊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許進出!” 第七十章 大盤堡燒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