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開了。

    朱允熥看了過去，只見晉王朱濟(jì)熺走了過來，手中還抓著一根桌子腿。

    朱濟(jì)熺咬牙切齒，沖著朱允熥便掄了過去，一邊打一邊喊：“我讓你害皇上，我讓你害太子，我讓你利用寶慶！”

    疼……

    朱允炆齜牙咧嘴，看著咬住自己手臂的馬恩慧連忙求饒。

    馬恩慧松開口，惡狠狠地瞪著朱允炆：“臣妾是你的枕邊人，文奎的母親，為何如此大的事不告訴我，瞞著我們很好嗎？”

    朱允炆很痛苦，這已經(jīng)是第六次埋怨了，每次埋怨自己都免不了受苦。

    馬恩慧也知道自己不會演戲，若真知道了，反而很可能表情做作，略顯浮夸，說不定還會背著人笑兩聲。

    “朕餓了。”

    朱允炆看向馬恩慧，眨了眨眼。

    馬恩慧想起這段時(shí)間，全都是自己小心以口渡食，不由得哼了聲：“自己去吃米飯！”

    “沒氣力。”

    朱允炆無奈地說。

    馬恩慧白了一眼朱允炆。

    劉長閣求見，入殿行禮：“皇上，金陵百姓得知是劉季箎、盧淵等一干叛黨意圖謀反，傷害了皇上與太子，一擁而上，將這些人活活打死，劉季箎、盧淵等人，更是被……”

    朱允炆看了一眼馬恩慧：“皇后且退下吧。”

    馬恩慧微微點(diǎn)頭，至了偏殿。

    “說吧。”

    “皇上，劉季箎等人被吃了……”

    朱允炆深吸一口氣。

    都說恨不得啖其rou，食其骨，斷其筋，飲其血，這不過是一種恨意，但真落到實(shí)處的可不多啊。

    劉長閣笑道：“還有，太子現(xiàn)身，稱陛下無恙，金陵百姓歡呼雀躍，皇上聽，宮外的鼓聲……”

    這是人心的力量。

    朱允炆早就聽到了，沉聲問：“宗人府那里準(zhǔn)備好了嗎？”

    “已準(zhǔn)備好了。”

    劉長閣肅然應(yīng)道。

    “走吧，推朕去宗人府。”

    朱允炆正色。

    朱允熥雖然失敗了，可有些事并沒有結(jié)束，圍繞在朱允熥身上的秘密還沒有揭開。

    朱允炆打算問問朱允熥，到底是如何成為古今，又如何在暗處cao縱如此龐大的一股力量！

    歷史沒有對朱允熥著墨過什么，在燕王靖難之后，朱允熥被禁錮鳳陽，后來莫名其妙暴斃而亡。他的死是不是有陰兵的影子，到底有什么隱秘，歷史沒有提及。

    在這一世，朱允熥他近乎成功了，憑借著權(quán)謀、隱忍，憑借著一顆顆棋子，走到了奉天殿，嗯，的廣場。

    朱允炆坐在輪椅上，沒辦法，一連躺了這么長時(shí)間，每日站起來活動的時(shí)間有限，這身子骨都要躺斷了，想要恢復(fù)過來，還需要一段時(shí)日。

    嘩啦，嘩啦啦。

    黑色的鐐銬拖拉著，碰觸在石板之上滿是哀鳴。

    棋手朱坐照一步步走入宗人府，面容慘淡，抬頭看向天空，滿是藍(lán)色的悲傷。

    失敗了。

    到了這最后一步，竟然還是失敗了。

    朱允炆，你才是這個(gè)時(shí)代最出色的棋手，無可爭議的入神境棋手！

    朱允熥啊，看來命運(yùn)并不站在你這一邊。

    或許，洪武二十五年，我不選擇你，而是像他所言，選擇燕王。

    若是那樣，興許結(jié)局會不同。

    對吧，道衍！

    ——

    感謝長夢冷、踏雪橫行打賞。

    今日有事耽誤只能一更，很感謝大家長期以來的支持，感謝很用心的你們。

    第一千三百七十八章 朱允熥的仇恨

    宗人府。

    朱允炆坐在輪椅上，看著遍體鱗傷，腿已骨折的朱允熥。

    狼狽，失了風(fēng)度。

    不久之前，他還站在奉天殿廣場，享受著萬歲山呼。

    如今，已淪為階下囚。

    楚王朱楨見朱允炆露面，暗暗后怕。

    果然是偽裝的陷阱！

    想想也是，以朱允炆的身份，以皇宮內(nèi)的守備，以醫(yī)學(xué)院的能力，朱允炆沒道理會死在毒藥之下。若當(dāng)初自己冒出來主持大局，想來結(jié)果也就兩個(gè)：

    被朱允熥玩死。

    被朱允炆玩死。

    死是確定的，不確定的是死誰手里。

    幸虧自己沒野心。

    晉王朱濟(jì)熺見到朱允炆，還未行禮已是痛哭流涕。

    朱允炆讓劉長閣將朱濟(jì)熺扶起來，平和地說：“朕不礙事，你們且退出去吧。”

    朱楨將朱濟(jì)熺帶出院落，看到湯不平、索靖帶了一個(gè)枷鎖在身的老人走入庭院，彼此對視了一眼，滿是疑惑與不解。

    “棋手！”

    朱允熥看著滄桑，白發(fā)披散的朱坐照，心中滿不是滋味。

    “我們輸了。”

    朱坐照坐了下來，枷鎖很是沉重，鐐銬在腿上磨出了傷。

    朱允炆看著朱允熥，靠在椅子背上：“允熥弟，朕還記得，你在小時(shí)候見到死去的鴿子還會做噩夢，整日忐忑不安，像只驚弓之鳥。這些年來，你變了太多，多到朕認(rèn)不出你來。”

    朱允熥將骨折的腿扳動，忍著疼痛盤坐好，看向朱允炆：“我變了太多？呵呵，朱允炆，你改變的少嗎？在父親還在時(shí)，在太祖還在時(shí)，你只是一個(gè)書生，沒有任何主見的書生！太祖病時(shí)，你那么孝順，衣不解帶！不過是你爭權(quán)奪利的手段罷了！”

    “看看你登基之后的樣子，一掃當(dāng)初的偽裝，什么文弱，什么拿不住主意，什么遵祖制，在你眼里統(tǒng)統(tǒng)都不見了！成為帝王之后，你有了魄力，有了主見，甚至連太祖祖制都敢破壞！你告訴我，二十一年的偽裝，你累不累？這些年來，我不過一直都在學(xué)你罷了！”

    朱允炆凝眸。

    感情因?yàn)樽约旱拇┰脚c取代，讓朱允熥認(rèn)為自己登基之前的二十一年，兄弟陪伴的二十一年，都是一場偽裝的戲。

    “太祖治國猛藥，嚴(yán)苛重刑，不能久為。朕登基，自然要收攏人心，改變不適之制。因時(shí)而變，因勢而為，在你眼里就成了偽裝？說吧，你是從哪一年開始有了野心，又是在哪一年成為古今，陰謀篡位的？”

    朱允炆冷冷地問。

    朱允熥苦澀地看向棋手朱坐照，然后對朱允炆說：“陰謀篡位？呵呵，你錯(cuò)了，從始至終，這就是一場復(fù)仇，一場天道輪回！我不過是想拿回失去的一切，有什么錯(cuò)嗎？朱允炆，你以為你登上皇位，靠的是太祖的安排嗎？不，你的皇位是陰謀奪來的！”

    朱允炆皺眉：“復(fù)仇，陰謀？你是朕的弟弟，朕與你無仇！”

    朱允熥抬手抓住衣襟，猛地撕開，在貼身的里衣中撕下一塊衣料，丟向朱允炆：“你知道這是什么嗎？”

    湯不平將衣料撿了起來，展開在朱允炆面前。

    朱允炆看去，這是一方繡著長命鎖的錦帕，只不過長命鎖選用的顏色較多，以黃為主，還夾雜著紅與藍(lán)，顯得頗是詭異。

    在錦帕的右下角，繡著一個(gè)小字：

    常。

    朱允炆看向朱允熥：“這是——孝康皇后的東西？”

    孝康皇后，朱標(biāo)的第一個(gè)太子妃常氏。

    朱允熥重重點(diǎn)頭，咬牙說：“這是母親給我留下的遺物！”

    朱允炆不解地看著朱允熥：“你想說什么？”

    朱允熥呵呵笑了起來，旋即是一陣狂笑，指著朱允炆喊道：“想說什么，你不是觀察細(xì)致嗎？你用放大鏡看看，這錦帕之上到底留下了什么字！”

    湯不平從懷中取出一個(gè)放大鏡，交給朱允炆。

    朱允炆拿著放大鏡仔細(xì)看著，在“長命鎖”的線條里終于發(fā)現(xiàn)了細(xì)小的字：

    小心呂氏。

    移開放大鏡，仔細(xì)看去，發(fā)現(xiàn)這四個(gè)字筆畫很少，隱在線條之內(nèi)，極不顯眼，可若是盯著審視，用點(diǎn)心思，還是能辨出來。

    朱允熥看向朱允炆，咬牙切齒：“朱允炆，你有沒有想過，我們的大哥朱雄英是怎么死的！你有沒有想過，我的母親又是如何死的？”

    “朱雄英，是病逝。當(dāng)年已有結(jié)論，至于孝康皇后，原因更清楚！當(dāng)年她的身體狀況已不容許再誕下子嗣，可為了你，她拼了性命！你活了，她走了！這一點(diǎn)你比誰都清楚！”

    朱允炆面色冰寒：“你若是將這些事記在太后身上，那你就大錯(cuò)特錯(cuò)！”

    朱允熥凄然搖頭，厲聲喊道：“錯(cuò)嗎？不，這才是真相！我母親知道身體不容許生產(chǎn)，可偏偏為了我而選擇以命換命，為的就是我能以嫡子的身份繼承皇位，好為大哥朱雄英復(fù)仇！你以為呂太后是什么好人？她是一個(gè)心如蛇蝎的女人，是一個(gè)比制出人彘的呂后更狠辣的人！”

    朱允炆雙手支撐著輪椅，緩緩站了起來：“所以，你認(rèn)定是朕的母后害了朱雄英與孝康皇后？所以，你開始在暗處活動，成為古今？”

    “沒錯(cuò)！”

    朱允熥喊道：“在你登基之后，我收拾母親的遺物，發(fā)現(xiàn)了真相！也就是在這個(gè)時(shí)候，他來到了我身邊！”

    朱允炆看向朱坐照，皺眉道：“這與朕掌握的情報(bào)不符吧。陰兵也好，洪武二十四年的黃河奪淮也好，都說明陰謀的開始在朕登基之前。為何你找到朱允熥時(shí)，是在朕登基之后？”

    朱坐照深深吸了一口氣，長長嘆息道：“沒什么可疑惑的。洪武時(shí)期的陰兵活動，洪武遺臣的組織，白蓮教的滲透，甚至包括黃河奪淮的局，確實(shí)也是古今所為，只不過，遵的是第一代古今的命令罷了。”

    “第一代古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