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我重生成了朱允炆 第921節
黃淮見朱允炆心情不錯,便說道:“微臣是溫州府永嘉人(溫州),挨著入海口,免不了到河里游泳,也走過船。” 朱允炆看著黃淮,臉上的笑意緩緩收斂:“永嘉,黃淮,你應該知曉永嘉學派吧?” 黃淮心頭一震,面露難色。 朱允炆看著掙扎作難的黃淮,轉身看著大海:“人死了,尚有后人憑吊。學派死了,就沒有人敢談起了嗎?” 黃淮臉色一變,跪了下來:“皇上,臣知永嘉學派。只不過,有些不合時宜,臣不敢談。” “是不合時宜,還是違背理學正宗?”朱允炆背負雙手,走了兩步,對黃淮說:“你是永嘉人,連永嘉學派都不敢談論,是理學不容你說,還是朕不容你言?” 黃淮嘴角牽動,臉頰微微顫抖。 世人只知朱熹的“理學”、陸九淵的“心學”,但誰還記得,曾經的永嘉學派是與理學、心學齊名的存在,足以鼎足相抗,讓整個學說成為三足鼎立的格局! 可隨著宋滅元興,永嘉學派被徹底打壓,理學、心學開始大講身心性命之學,空談格物、追問本心,虛妄言說,終讓人墜落在夸夸其談,修身于己,忘忽使命的地步。 可元推理學,明太祖更興理學,甚至將朱熹的理學作為了正宗本源,容不得其他學說。而永嘉學派的理論與思想,也不適合明初的現實,在漢人重新站在天地之間的時候,永嘉學派已經死了,別說公開憑吊,就連暗中燒香的都沒幾個。 黃淮出自永嘉,受家學影響,自是知曉永嘉學派,但也清楚,永嘉學派的出現與南宋時期永嘉的商業發展有關,但明初抑制商業,更是實行海禁,永嘉學派根本就沒有出頭的機會。 后來朱允炆開海禁,一個個市舶司出現,永嘉學派依舊沒有機會,因為理學正統已深入人心,讀書人的主流思想依舊是程朱理學。 國子監試圖改變這一切,但面對巨大的阻力,始終沒有人敢破除理學,即便是朱允炆,也只是推動理學改良,讓理學趨向于實用,喊出實干興邦,而不是空談身心性命。 此時此刻,朱允炆說起永嘉學派,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去永嘉,朕要去拜謁葉文定。” 朱允炆下令。 湯不平領命,給水師軍士安排下去。 黃淮吞咽了下口水,朱允炆竟然要去拜謁葉文定! 葉適,謚號文定! 永嘉學派的集大成者,堪與朱熹、陸九淵相提并論的先人! 黃淮激動起來,朱允炆的這個舉動無疑是在告訴自己,朝廷很可能會讓永嘉學派“死灰復燃”,并成為一種重要學說影響大明! 朱允炆走回船艙,拿起一本《水心文集》,頗有些愛不釋手。 這本《水心文集》是中華書局與國子監,聯合耗時兩年搜集編定,記錄了葉適諸多觀點與思想,出版之后,為商學院、商人推崇,卻不為尋常士人、官員接受。 序言是商學院的先生所寫:“其思君愛國之誠,藹然溢于言意之表,惜乎前后亡缺脫落,有不可讀者,嘗慕求全集,竟不可得……集其所作札、狀、奏、議、記、序、詩、銘并雜著成篇章者,得八百余篇,作《水心文集》……” 朱允炆翻看其中一頁,緩緩讀道:“夫欲折衷天下之義理,必盡考詳天下之事物而后不謬。這不正是說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嗎?讀書不知接統緒,雖多無益也,不正是反對空談,重視講求學統與實踐?通商惠工,以國家之力扶持商賈,流通貨幣,不正是發展商業之策?” 面對一個個切合現實的理論,朱允炆不得不敬佩葉適,敬佩曾經的永嘉學派。 當然,永嘉學派最核心的觀點還是“事功”二字!所謂“既無功利,則道義者乃無用之虛語……古之人未有不善理財而為圣君賢臣者也。” 宣傳功利主義,踐行“經世致用,義利并舉”,是永嘉學派最鮮明的主張。這一點對于重農抑商的王朝不太可能接受,但在南宋商業發達的時代里,在一個個“深窮義理之學”的時代里,永嘉學派的主張可謂是貼切、適合。 朱允炆很理解“事功”、“義利并舉”,你不能空談道義,空談修身養性,還需要給人一點功利的滿足感。 當官的之所以當官,他們可不是“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而是想要通過當官,獲得穩定且優渥的生活、較高的社會地位,包括一定的權利,一句話,當官是朝著功利去的。這話雖不中聽,卻是絕大部分官員的現實。 后世五六千人爭搶一個公務員崗位,你敢說他們是“憂國憂民”、“以天下為己任”?不,他們踐行的就是永嘉學派的思想“事功”二字,做事就是朝著功利去的,沒那么多保障、福利,誰擠破頭去搶一個位置? 黃淮看著贊嘆葉適文字的朱允炆,壯著膽子說:“皇上,微臣以為,永嘉之學,教人就事上理會,步步著實,不言就虛,言之必使可行。務實為本,以利和義,不以義抑利。” 朱允炆看著黃淮,微微點頭:“早年間,朕作《貓論》一文,提出不拘一格降人才。現如今,朕依舊要用貓論來說,理學是黑貓,永嘉學派是白貓,其他學派是花貓,什么顏色的貓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它能抓老鼠。黑貓抓不了的,白貓去抓,白貓不敢抓的,花貓下手。” “大明要強大,就需要養很多貓,雖然貓多,但必須有一個共性,那就是都抓老鼠,而不是貓抓貓,貓打貓。貓是大明的,是一家,不內斗,矛盾與問題是老鼠,老鼠出來了,解決老鼠……” 黃淮第一次聆聽朱允炆完整的治國論述,激動地記在心中,在朱允炆說完后,道:“皇上,永嘉學派若是一只白貓,可有四個本領。” “哦,說說。” 朱允炆放下書,期待地看著黃淮。 黃淮知道屬于自己的機會到了,定了定心神:“其一,實干興邦,反對空談,重視實踐。其二,義理與功利應統一,兩者不可切分。其三,農商一體,民富國強,即要重農,也應重商。其四,國富強兵,護佑山河。” 朱允炆笑了,黃淮不僅知道永嘉學派,還深入了解過,這個靠著理學考出來的官,心里裝著的是兩套學問啊。 永嘉學派對于當下的大明很有借鑒價值,尤其是它出現于南宋經濟高度發達的時代之中,對于工商業發展、公用關系、私有制、通商等,有著十分精辟的分析、理性的認知。 后世溫商的出現與壯大,就與永嘉學派脫不了關系。 隨著大明商業的發展,人才雇傭市場的出現,資本主義已經事實上萌芽,加上蒸汽機動力的出現,蒸汽機紡織、蒸汽機船、蒸汽機鍛造等發展,大明亟待需要改變重農抑商的提法,改變沉淀在民間幾千年來的固定思維。 讓商業發展起來,讓資本流動起來,形成市場配置,促使大明國力、科技、文化、社會各方面進步,這是必然要做的事。 但在此時,必須做一件事,一件與西方類似的事。西方革命的關鍵在于文藝復興,大明革命的關鍵在于破除理學。 一句話,要解放思想。 朱允炆清楚,只一味改良理學,借助格物的外殼是無法推動商業破除藩籬,無法沖破重重束縛,這個時候,借鑒永嘉學派,讓永嘉學派重見天日,就成了一個選擇。 永嘉學派的思想充滿實用性,貼合資本主義萌芽階段現實,雖然其中事功的理論容易被儒家學派鄙視,但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朱允炆需要,大明需要。 第一千一百四十七章 衛所是一座囚牢 甌江,江流浩渺,奔入東海。 這一日,蒸汽機船染著夕陽的紅潤,與甌江不斷拍手,激起陣陣浪花。當夕陽告別,甌江也變得平靜,似乎都回家了。 寧村所。 軍士張大頭坐在破舊的碼頭上,眺望著遠處地大海,見有蒸汽機船靠近也沒有任何動作。 水師運轉南北,經停寧村所是常有地事,他們只不過是歇歇腳,最多補充下淡水,并不會久留。何況這里只有兩艘船,不需要通報千戶。 蒸汽機船緩緩靠岸,在停穩后,朱允炆一副商人、黃淮一副老管家的模樣出現在碼頭,至于湯不平、顧云,自然是粗衣伙計。 張大頭看到這一幕,猛地抽了下鼻涕,站了起來,隨手將一旁插著地紅纓槍拿起,一步步走了過去。 湯不平看了一眼,對顧云使了個眼色,便開始觀察起周圍地動靜。顧云盯著張大頭,見對方接近兩丈以內,便伸出手喊道:“站在原處,莫要再近了。” 張大頭冷著臉,呸了一口唾沫到手心,緊握長槍,上前一步喝道:“大膽商人,竟敢私用國器。誰是水師官將,竟忘了水師規矩不成?今日遇到我張頭大,你們休想離開!” 顧云都差點出手了,聽這個家伙一頓喊,一時之間不知道如何應對,只好看向朱允炆。 朱允炆對于張大頭地表現很是滿意,水師不私用,蒸汽機船只更是水師中利器,目前也不會對商人開放,如果出現商人使用蒸汽機船只,就說明存在水師與商人勾結,謀取私利的情況,張大頭的所作所為是對的。 朱允炆向前走去,開口道:“安全局辦事,讓開道路吧。” 湯不平掏出令牌。 張大頭見是安全局的人,頓時出了一身冷汗,連忙收起長槍,站在一旁手足無措。 朱允炆安撫道:“你做得對,所有衛所軍士都應該向你學習,盯著水師,不準他們走商、迎商。若有違背軍紀、規矩的,當攔下奏報千戶。” 張大頭連聲答應。 朱允炆走過之后,回頭看了看碼頭上孤零零,卻依舊站得筆直的張大頭,皺眉問:“衛所碼頭,應該配多少軍士?” 湯不平答道:“重要衛碼頭,配二百名軍士,非重要碼頭,三十名軍士。所配五至二十名軍士。” “那這里緣何只有他一人?” 朱允炆指了指碼頭。 湯不平嚴肅地說:“應是寧村所玩忽職守。” 朱允炆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不遠處的炊煙,說:“走吧。” 千戶陳廉正在與妻女用餐,一名軍士走進來通報安全局的人到訪。 陳氏不安地看著陳廉,小女兒幾乎哭了出來,母親說過,安全局是專門抓壞人的,自己哭鼻子的時候,母親就用安全局嚇唬自己,現在他們來,該不會是抓自己的吧? 陳廉安撫妻女,起身剛走出正門,安全局的人已經到了院子里,連忙上前詢問:“在下寧村所千戶陳廉,不知……” 湯不平拿出令牌,讓陳廉莫要打聽。 朱允炆看著局促不安的陳廉,邁步走入房間,掃了一眼桌上簡單的兩個菜一個湯,坐了下來,對躲在陳氏身后的女孩笑了笑說:“好可愛的孩子,陳夫人可否介于加一雙碗筷?” 陳廉跟了過來,看著不知所措的陳氏,微微點了點頭,補充了句:“加個菜。” 陳氏拉著孩子走了,陳廉坐下不敢先說話。 朱允炆看著桌上的蘿卜、青菜和豆腐湯,問:“這就是你們平日的晚膳?” 陳廉皺眉,安全局的人不都是辦大事,查大案的,找自己來不問正事,問晚膳是什么意思,莫不是他想蹭吃蹭喝,讓自己給他擺上一桌酒rou? “實在是招待不周。” 陳廉表示歉意,然后看著朱允炆。那意思是,咱家就吃這,你想吃酒rou,這里沒有。 朱允炆接過陳氏送來的碗筷,看著熱騰騰的米飯,對陳廉說:“傍晚入港,為何只有一名軍士值守?” 陳廉見朱允炆問的是這件事,放松下來,解釋道:“今年各地都重耕作,衛所自不例外。軍士都被我安排開荒去了,只留了一人值守。” 朱允炆毫不客氣地夾了一筷子青菜,品嘗過之后,又問:“墾荒是好,可你想過沒有,寧村所處在海邊,一旦有海賊、倭寇進犯,一個人值守如何能確保安全?若應對不及時,衛所豈不是頃刻之間淪陷。人死了,要田何用?” 陳廉接過陳氏端來的韭菜炒雞蛋,說:“大人想來對溫州府外海并不了解。” 朱允炆招呼陳氏帶孩子坐下,陳氏不敢上桌,朱允炆冷著臉說:“有話問你們,坐下。” 陳氏這才帶孩子坐了下來。 朱允炆看向陳廉,示意繼續說。 陳廉解釋:“溫州府外海有島嶼眾多,水師為了提防海賊、倭寇入侵,同時也為了保障夜航貿易船只的安全,在多座島上安置了燈塔與軍士值守。燈塔晝夜有軍士值守,一旦有危險,則以烽火通報。加上外海中有水師游弋,海賊、倭寇不能深入。” “萬一深入了呢?” 朱允炆問。 陳廉嘆了一口氣:“萬一深入,寧村所也有一戰之力的。寧村所軍營與碼頭之間存在一道寬大的鴻溝,以一座橋梁連接。軍營與碼頭的距離是三百步。一旦有人入侵寧村所,只需要十名至二十名軍士扼守住橋梁,便可守住軍營不失,等待主力抵達,可進行反攻。” 朱允炆想了想寧村所的布局,還真如陳廉所說,看得出來,他并不是沒有任何防備,況且軍營本身也有瞭望塔,憑借著望遠鏡,足夠將碼頭的情況盡收眼底。 在保證安全的情況下,分配軍士去墾荒,擴大生產的做法無可厚非。 朱允炆看向陳氏,目光落在了陳廉的女兒身上,見小女孩發質發黃,人也有些消瘦,眼巴巴地看著韭菜里不多的雞蛋,不由問:“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不敢說話。 陳廉笑著說:“小女陳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