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我重生成了朱允炆 第805節
空談誤國,實干興邦。 吾民小康,盛世乾坤。 …… 一個個新鮮的提法如同紅烙鐵,以guntang的方式印入在座的每一個人心頭,無論他們明不明白,都記住了這些劃時代的詞眼。 無意義的爭論,無價值的內耗,觀點的對立,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追求實證、實干、實踐,是做出調查,拿出證據,不空談,不夸談。 人要有主見,而這個主見不是固執、偏執的認知,而是能在是與非面前,以實踐的目光,以調查的目光,以廣博的知識,給出一個經得起實踐檢驗的判斷,而不是人云亦云,不懂裝懂。 朱允炆在國子監的演說,徹底敲碎了國子監中一直存在的“左派(支持觀點)”與“右派(反對觀點)”,讓割裂的監生群體再次彌合,賦予了監生理性探索的工具: 調查與實踐。 這一次演說,讓國子監消除了浮躁,變得更為內斂,更為厚重,也讓原本失去外敵,趨向于內斗的朝廷迎來棒喝一擊,開始轉向“小康盛世”戰略而努力。 雖說內斗難免,但影響一部分官員,就帶來一部分實干官員,而他們也必將在未來成為大明朝廷的中流砥柱…… 這一次演說,對于大明有著劃時代的意義,它第一次明確了“小康盛世”的戰略與理念,第一次主張了“實踐出真知”而不是“程朱理學出真知”,第一次喊出了“空談誤國,實干興邦”的口號,而這又影響著幾乎所有的行業…… 在朱允炆完成《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演說之后不到三日,登載著朱允炆這篇演講文稿的建文報就風靡京師,不到七日,便傳遍了蘇杭、江西、鳳陽、淮安等地,并以極快的速度傳向大江南北。 建文報一度脫銷,書坊瘋狂雕版刷印依舊供不應求,一度讓京師紙貴,手抄版補了上來,不斷流傳。 士子看到了,堅定了進入國子監的信念,用功苦讀成為了他們的實踐。 商人看到了,見朝廷肯定了商人商業的作用,哭嚎了一嗓子,決定生活用品減價促銷,奢侈品提價。 農民聽聞了,也不由地咧嘴笑了,朝廷想要增加畝產,改善民生,想要打造一個小康盛世啊,什么是小康咱不知道,但估計是一年沒守成也餓不死的那一種吧。 不管咋樣,小康盛世就是咱們的奔頭,皇上沒忘記苦哈哈的老百姓,惦記著呢。 好好耕作,咱也參與到“實踐”之中。 戶部。 朱高熾進入了戶部司,充當主事,雖說主事是戶部司的一把手,但戶部司的主事并不是只有一個,除了朱高熾之外,還有柴廣敬、張英、曾與賢三人。 對于朱高熾、朱允熥的加入,夏元吉給予了歡迎,安排張英接待,然后就去忙了。 張英收到過警告,將朱高熾作尋常官員看待,不可攀附、過于密切,張英自是明白其中意味,安排好朱高熾、曾慎、周佑、嚴光祖、邵翼等人的房間,作了基本介紹之后,給了腰牌之后,便找了個借口離開。 曾慎擦著桌子,對朱高熾說:“戶部的人對我們有些冷漠啊。” 朱高熾笑了笑,坐了下來,移動了下椅子:“冷漠就對了,若是熱情,我們恐怕還需要小心,一個攀附藩王世子的罪名,足夠讓他們脫掉官服了。” 周佑從書架上抱下來一摞冊子,插了一嘴:“可不是,保持點距離,對他們對我們都有好處,給,這是南直隸一帶的黃冊。” 嚴光祖也幫著找黃冊,放在不同的桌案上。 朱高熾隨手翻開一本冊子,有些喘息地說:“我們剛入戶部,需要做出點政績出來,只有這樣,才能在戶部立足。朝廷自建文四年底開始重造黃冊,并推出了照身帖,至今已有兩年半,各地黃冊已大致送來,照身帖該發的也發了,是時候厘清大明到底有多少戶百姓,多少人,多少土地了。” 邵翼看著一摞摞文書,皺著眉頭說:“黃冊太多,可不是短時間內可以厘清的,各地數據也可能存在錯誤,我們要想統算出最終的結果,恐怕需要不少時間。” 朱高熾凝重地點了點頭,這房間里的黃冊,也只是南直隸一部分的黃冊,全國的黃冊數量之多,數據之龐雜,絕非是短時間可以處理好的。 有人或許會疑惑,調查大明人口,有各地黃冊還不簡單,一個省有多少府,多少州,多少縣,簡單求和不就是了,然后將所有省數據與南北直隸數據疊加,不就可以清楚大明有多少戶百姓,多少人口,多少田地了? 如果數據堆疊如此容易,那人口普查也不需要十年搞一次了。 以浙江省來論,戶部不能直接采用浙江省布政使司送來的匯總數據,必須以原始的村一級數據為準,重新統算,算了村,還得算縣,之后是府,如果在這個過程中出現了數據偏差,就必須重新推倒重來。 如果計算沒有錯誤,但當地縣府統算的時候出了問題,還必須發公文給地方府衙,讓其再次厘算,找出問題,看看到底是漏了什么數據,還是多算了什么數據,亦或是少送給戶部幾本冊子。 即便是府這里沒有問題,布政使司那里也可能會出問題,數據對不上,就得找出原因,這對于京師附近還好說,來回走個文書,查驗清楚也不太耗費時間,可如果是在兩廣、云南、四川呢…… 朱允炆高度重視大明人口,這一次普查人口可以說是投入了遠超洪武時期的力量,甚至為了保證人口普查結果的真實性,不惜耗時耗力耗財政推出照身帖! 可因為照身帖的存在,反而導致人口普查出現了一個又一個問題,最大的問題就是,各地發放照身帖的數量與上報的人口數量嚴重不符。 朱高熾拿到的是南直隸松江府陜上海縣冊子,翻看一番之后,馬上發現了問題所在,喊來曾慎、周佑、嚴光祖、邵翼等人,指著文冊說:“你們看,上海縣的數據問題很大啊。” 曾慎等人看去,在匯總一頁中,填寫著上海人口信息: 民戶:121345戶; 人口:565142人。 男性:339308人。 女性:225834人。 周佑瞇著眼,看了看,說:“這個數據沒多少問題吧?” 嚴光祖與曾慎連連搖頭,邵翼也皺眉說:“數據問題不小。” 周佑低頭沉思,恍然說:“果是有問題!這數據明顯不符合常理啊。” 朱高熾凝重地點頭,說:“沒錯,這個數據不符合常理。” 曾慎直接指出:“單純看上海縣總民戶與總人口統算,倒沒有多少問題,但這個男女比例嚴重不對。按照國子監相關統算與調查,咱們大明地方上,普遍是男少女多,一些地方是九十比一百,有些地方甚至是六十比一百。” “雖然有些地方民間不討喜女孩,甚至出現過溺死女嬰的事,導致地方上男性比例超出女性,達到一百五十比一百,但這個現象并不是普遍的,更不適合上海縣。” 元末戰爭與洪武戰爭導致了男少女多的局面出現,雖然經過數十年恢復,但這個基本格局并沒有被改變。 上海縣位于松江府,自從朱允炆減輕了那里的賦稅之后,上海縣百姓的壓力已是大減,出現了不少富戶,如果說他們連女兒都養不起,那就有點扯了,何況松江府、蘇杭等地,對女嬰并不甚歧視,也沒有出現過幾起溺死女嬰的事,為何會出現女性在總人口中的占比是百分之四十的情況? 上海十個人,六個都是男人,四個是女人? 這與基本的國情不符,也與當地的情況不太貼合。 朱高熾拿出了另一份文冊,指了指說:“你們看,上海人口統算是565142人,但照身帖的發放數量,卻是673412份,憑空多出來十萬照身帖,這是為何?” 曾慎等人緊鎖眉頭,這個數據出奇的詭異,根本對不上號。 嚴光祖找出了另一份文冊,指著說:“你們看,這里有洪武二十四年的數據,當年人口普查,上海縣有人口114326戶、532803人,而時間過去了十多年,上海縣人口僅僅增加了7019戶,增加了人口32339人?十四年時間,十幾萬戶,只增加了三萬多人,這不是很奇怪嗎?” 哪怕是按照極低的、每年百分之一的人口增長率,五十萬人口,一年也應該增加五千人,不累加,十年也應該增加了七萬人! 何況南直隸的人口增長率一直保持著百分之三左右,按照這個標準,上海縣十幾年時間,至少也應該增加十幾萬、二十幾萬人口了,可現在給出的數據,竟然只是增加了三萬! 朱高熾敲打著桌子,詢問道:“十幾年來,上海并沒有大的災荒,也沒有大的戰亂吧,我也不曾聽聞上海縣百姓大規模外遷,你們聽聞了嗎?” 曾慎等人搖頭,絕對沒有。 第九百八十章 重丁口,不重人口 數據對不上,說明人口普查存在極大漏洞,如果將這些材料簡單匯總交給朝廷,那大明到底有多少人口,恐怕依舊是一個謎團。 朱高熾在國子監學習過數據統計,也明白人口在休養生息的時候會出現明顯增長,五十萬人口的基數,十四年時間,不可能只增加三萬多人。 試想下,上海縣十一萬戶,十四年生了三萬多人,均攤下來,至少有八萬戶十幾年連一個孩子都沒出生,除非八萬戶上海縣百姓都打了光棍或都沒了生育能力,否則這個數據絕對是錯誤的。 畢竟,十幾年來上海縣沒遭遇過特大旱災、水災,建文朝之后,過重的徭役得到緩解,并沒有出現大規模人口外遷。 再說了,松江府這些年發展速度很快,上海縣距離太倉州也不算遠,是遠航貿易的重要據點,不少商人進入松江府、蘇州府購置田產、宅地,上海縣僅僅是商人帶入的落籍人口就不在少數,怎么可能出現僅僅增加七千多戶,三萬多人的滑稽數據? 朱高熾端起茶碗,吹了一口氣:“照身帖的數量是673412份,用這個數據核算下,相對洪武二十四年,人口增長率是多少。” 曾慎等人連忙盤算,嚴光祖給出了結果:“若是以照身帖為準,相較洪武二十四年,上海縣增加人口140609人,平均每年增加萬人,人口年增長率大致是兩個點。” 邵翼點頭:“若是按今年黃冊匯總數據比對洪武二十四年數據,上海縣每年增加人口只有兩千多人,人口年增長率連零點五個點都不到。” 朱高熾瞇著眼,開口道:“今年黃冊匯總數據絕對是錯的,用照身帖來統算,雖然只有兩個點,但考慮到十二歲以下孩童不發放照身帖,僅給予照身牌,這個數據可能是對得上的,推測下上海縣十二歲以下孩童有多少。” 國子監曾經做過人口統計學分析,十二歲以下孩童在人口中的占比大致是百分之十八,按照這個標準來推測,上海縣十二歲以下人口數量是121214人,與照身帖673412份相加,合794626人。 曾慎很快厘算出來相關數據,道:“若是以照身帖加照身牌人口數據來推算,相對于洪武二十四年,人口增加了261823人,平均每年增加18701人,年均人口增長率是百分之三點七,這個數據符合國子監人口增長率在百分之三點五至百分之四之間的統算結果。” 周佑、嚴光祖與邵翼等人看著這個結果很是驚訝,朱高熾也面如寒霜。 如果以照身帖數量加推測照身牌數量為準,上海縣人口已經達到了794626人,但黃冊戶籍統算的結果卻只有565142人,足足少報了229484人! 近二十三萬人沒有被統計進去,這個結果屬實令人震驚! 嚴光祖面色凝重,低聲說:“這個漏洞實在是太大了。” 周佑也很清楚,就一個小小的上海縣,少報人口二十幾萬,哪怕是推測出點偏差,至少也少報了十五六萬人,這簡直是很難想象的事,一旦被皇上知道,不曉得會牽連多少人,上海縣要倒霉,松江府要倒霉,參與核查人口的御史、國子監監生,都要倒霉! 事太大了。 朱高熾也明白問題的嚴重性,如果地方瞞報了人口,將意味著貪腐的存在。 朝廷征稅,只按照黃冊中的人丁田畝上賦稅,而那些沒有在黃冊之中的人口,朝廷是一文錢賦稅都收不上來。 朝廷收不上來,不意味著地方收不上來,二十幾萬人口中除去孩童部分,還有十萬人口沒有上報,十萬人折合兩萬戶,哪怕是一戶一兩錢鈔,那就是驚人的兩萬錢鈔。 “換一縣核算!” 朱高熾并沒有立即拿著這些問題去找夏元吉,而是選擇繼續盤查。 曾慎、周佑等人繼續翻找黃冊,調查了松江府華亭、南橋、柘林三縣,又調查了蘇州府同里、平望、千墩等縣,所有縣的數據都與照身帖發放數量對不上,只不過測算下來,數據都沒有上海縣人口缺額如此夸張,多數只有一萬乃至幾千的差額,數據雖有錯但不離譜。 朱高熾看著一個個數據,嚴肅地說:“看其他縣數據,總也是對不上的,至少說明黃冊或照身帖數據有一個是錯誤的。照身帖的發放與核準,由地方衙門制作,稽查司負責監督與發放,黃冊數據由地方衙門直接負責……” 曾慎等人默不作聲,數據不會撒謊,但人卻可以偽造數據。 朱高熾拿著一疊數據,起身道:“你們繼續查驗其他縣府,我去找夏尚書。” 夏元吉正在核準去年地方布政使司財政,聽朱高熾求見,便安排人請入。 面對燕王世子,夏元吉并沒有表現出低人一等的卑微,反而是平和地看著走路不太方便的朱高熾,安排落座后,開口問:“看來你在戶部司找到了問題。” 朱高熾愣了下,沒想到夏元吉竟然知曉自己的來意,起身遞上一份數據圖表,嚴肅地說:“上海縣人口統算對不上,其他縣數據也對不上,這不利于人口普查。” 夏元吉低頭掃了一眼,便點了點頭:“是啊,這些數據對不上。” 朱高熾疑惑地問:“夏尚書知道這些問題?” 夏元吉微微點頭。 朱高熾有些驚訝,夏元吉公務繁忙,他竟也知道這些數據的問題,既然他知道,為何沒有上報,為何沒有督促地方改進? 面對滿是疑問的朱高熾,夏元吉感嘆道:“地方黃冊編寫,人口統算,之所以會出現這么多問題,并不是因為他們膽大包天,隱匿了丁口,而是因為他們忽視了人口。” 所謂丁口,即納稅成年男子。 朱高熾有些不理解夏元吉的意思。 夏元吉解釋道:“地方統算人員并非是國子監出身,也沒有進入過數學院進修,他們在統算方法上存在問題。即便是國子監派遣了一部分人進入地方協助調查,但因為人手有限,職位有限,很難主導地方人口普查。上海縣人口普查的數據,缺少的人口是婦人,而不是人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