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長閣清楚盛庸說的對，大寧守軍當下只有四萬，即便是調兵助防，面對北元傾巢而出的精銳，大寧也很可能守不住。

    戰(zhàn)？

    算了吧，城中守軍一旦出現在野外，就這點人手，絕對會如羔羊一般，被瓦剌、韃靼等獵狗撕得粉碎。

    想要在野戰(zhàn)中正面打敗北元騎兵精銳，那是一件很難的事情。

    別以為朱元璋將北元打得來回搬家，就認為北元不夠強大，即使是洪武時期有著一大批天才的將領，朱元璋幾次北伐，還是沒有徹底消滅北元。

    而藍玉的成功，多少有些“運氣”的成分，若不是那一場沙塵暴，若不是那一場宴會……

    但藍玉打擊的是韃靼為主的北元正統(tǒng)，哈什哈可是瓦剌王，而韃靼的阿魯臺等人休養(yǎng)生息多年，也恢復了元氣，他們一旦鬧事，可不好對付。

    “給朝廷發(fā)急報吧。”

    盛庸清楚，若沒有朝廷的旨意，哪怕是大寧打爛了，自己都不能離開大寧，否則一個棄城而逃的罪名，一定會讓自己全家老小都見太祖爺去。

    劉長閣在盛庸擬好文書之后，交給楊成，命他派最可靠的人快速遞報京師，同時將哈什哈起兵東征的消息告訴關內的瞿能、北平的平安、濟南的耿炳文。

    牽一發(fā)而動全身，一旦要在大寧大打一場，那就必須有關內的全力支持。

    毛整、和允中看著緊張起來的都司府衙，兩人盤算許久，發(fā)現也沒多少勝算。

    毛整提議道：“盛都司，往年中胡虜進犯，皆是寧王帶騎兵精銳，克敵百里。此番情勢危急，何不遵朝廷規(guī)制，將兵權交給寧王指揮？”

    劉長閣當即反對：“你說的是洪武朝的規(guī)制，建文朝早就修改了。寧王沒有統(tǒng)御大寧軍士的權利，包括他手中的衛(wèi)隊也已劃撥都司所官。身為指揮同知，這點都不清楚嗎？”

    毛整見此，當即閉嘴。

    雖然劉長閣沒資格在都司里面說話，但這個人身份實在是特殊，首任安全局的指揮史啊，手中握著通天權利，與他作對沒什么好下場。

    盛庸是可以理解毛整的，他提出讓朱權率領軍隊作戰(zhàn)，并不一定是他與寧王存在利益關系，而是因為寧王是真的兇猛，曾幾次帶兵沖殺敵陣，手舞馬刀砍殺胡虜，敵人為之喪膽。

    在很多軍士眼中，寧王可以說是一個不敗的戰(zhàn)神。

    在這種危急之下想到朱權，實在是理所當然的事。

    只是盛庸不知道朱權到底是怎么想的，也不清楚朱權的意圖到底是什么，他雖然待在寧王府中，但暗中小動作不斷，也正是在他參加了脫魯忽察兒的生辰之后，朵顏衛(wèi)才與韃靼走得更為密切。

    若說朱權沒有在其中發(fā)揮作用，盛庸是絕不相信的。

    盛庸沉思許久，緩緩說道：“讓寧王領兵守護大寧，也不是不可以。”

    ps：

    欠下五月，六月份的章節(jié)，已補更完畢。

    七月份，驚雪盡量多更新，還請有票的兄弟多支持，驚雪謝過。

    第五百零七章 茹瑺開會

    朵顏衛(wèi)。

    脫魯忽察兒看著眼前血淋漓的尸體，連頭都不見了，若不是那一身衣著，怕都無法辨出是自己人。

    哈兒憤怒不已，高聲道：“明廷先是在我朵顏衛(wèi)中安插jian細，刺探情報，又是在那林外伏擊我部，斬其頭顱，此仇不報，無顏面對朵顏軍士！”

    大將天力都、沐澤善等義憤填膺，紛紛請戰(zhàn)。

    天力都更是抽出腰刀，直指長空，對脫魯忽察兒道：“兄弟的血絕不能白流。屬下愿為先鋒，踏破大寧，屠城十日！”

    脫魯忽察兒看著群情激奮的的眾將，起身道：“仇必須要報，只不過眼下還不是時候。哈什哈起兵東征，阿魯臺蠢蠢欲動，我們朵顏衛(wèi)與福余衛(wèi)夾雜其中，論勢力范圍，論人口戰(zhàn)力，皆是最弱。這個時候再匆匆與大明開戰(zhàn)，怕會徒增損傷。”

    物競天擇，適者生存。

    優(yōu)勝劣汰，強者為王。

    脫魯忽察兒十分清楚朵顏衛(wèi)、福余衛(wèi)的實力，也清楚瓦剌、韃靼的野心，現在朵顏衛(wèi)保存著實力，瓦剌與韃靼都不會輕易將目標對準自己，可一旦陷入衰弱，那他們將放棄所謂的結盟，將血盆大口張過來。

    從這個角度來看，朵顏衛(wèi)絕不能在瓦剌、韃靼都強大的背景下，單獨與明軍開戰(zhàn)。

    “可兄弟們都在看著……”

    沐澤善不甘心地喊道。

    脫魯忽察兒嚴肅地看著沐澤善等人，喊道：“我可讓你們失望過？”

    沐澤善等人不再言語。

    確實，雖然這些年來朵顏衛(wèi)依附于明朝，但脫魯忽察兒勵精圖治，不斷吸納人口，便吞并了泰寧衛(wèi)，讓福余衛(wèi)俯首帖耳，真正達到了朵顏衛(wèi)最強。

    他沒有令人失望，這一次他也不會。

    相信他！

    眾將對脫魯忽察兒投以敬重與期待的目光，行禮退下。

    脫魯忽察兒看著留在帳中的哈兒，道：“他們喊喊也就是了，你就不需要再摻和了吧。”

    哈兒搖頭表示：“畢竟折損了一些兄弟，若不表現的同仇敵愾，怕失了軍中威信。”

    脫魯忽察兒很理解哈兒，這些年來的蟄伏，讓朵顏衛(wèi)變得強大起來，而年輕一代正在崛起，老一代的地位受到沖擊，若不能在觀點上與其保持一致，很可能會影響其地位。

    “哈什哈起兵東征，這個結果有些出乎意料。”

    脫魯忽察兒端坐著，目光盯著一份羊皮輿圖。

    哈兒嘆息道：“阿魯臺、也孫臺等人在收到那達慕大會時，就敏銳地感覺到了哈什哈的殺機。他們也清楚，一旦參加那達慕大會，極有可能是有去無回。可不去，又會給哈什哈動手提供借口。寧王朱權看穿了這一點，讓朵顏衛(wèi)接洽韃靼，以大寧與遼東為籌碼，這才讓哈什哈沒有在那達慕大會上動手。”

    “在最初預計中，哈什哈東征的可能并不大，一是帖木兒帝國虎視眈眈，隨時有進軍可能。二是瓦剌的馬哈木是一個野心家。現在哈什哈來了，我們如何應對？”

    脫魯忽察兒并沒有太多擔憂，只是手指點了點喬巴山方向，說道：“瓦剌是下山猛虎，韃靼也是平野惡狼。老虎與狼，可做不了朋友。”

    哈兒擔憂道：“可現在這只老虎很兇猛，狼即使不是他的朋友，也可能會聽從他的驅使。若哈什哈一定要讓韃靼進軍我部，聯(lián)手奪取大寧，繼而侵蝕遼東，該如何是好？”

    脫魯忽察兒抬頭看著哈兒，呵冷冷說道：“與虎謀皮，焉能得手。若事情真到那一步，我們朵顏衛(wèi)便是瓦剌、韃靼奪取大寧與遼東的馬前卒，”

    哈兒擔心的正是這一點，沒實力很容易被人當槍使，打到最后，即使是拿下整個遼東與關外地區(qū)，朵顏衛(wèi)又能剩下多少人，到時候這一片山河，還不是被瓦剌與韃靼占領。

    脫魯忽察兒審視著輿圖，突然笑了，道：“不要忘記了，我們是明廷的人……真要被瓦剌與韃靼逼急了，我們就轉而聯(lián)合明軍，給他們當頭一棒。”

    哈兒看著jian笑的脫魯忽察兒打了個哆嗦，他這是在鋼絲繩上騰挪啊，一手握著瓦剌、韃靼，一手握著明軍，合適的時候，左手刀打右手槍，不合適的時候，右手槍打左手刀……

    “可是明軍已知曉了哈什哈東征的消息，并認為朵顏衛(wèi)與其存在勾結，怕不會再信任我們。”

    哈兒說道。

    脫魯忽察兒搖了搖頭，道：“沒有永遠的敵人，明軍也清楚真正的敵人是瓦剌與韃靼，不是我們朵顏衛(wèi)。再說了，大寧城中不是還有寧王？”

    哈兒瞳孔微微一凝，道：“寧王不是已經失去了兵權，就連他的衛(wèi)隊都被盛庸所控制？”

    脫魯忽察兒合攏起羊皮輿圖，走向哈兒，沉聲道：“籠子是關不住猛獸的。”

    “有密報！”

    門外軍士喊道。

    哈兒親自接過密報，檢查無誤之后，方交給脫魯忽察兒，道：“是寧王的信。”

    脫魯忽察兒連忙打開，看過之后，長舒了一口氣，道：“寧王計謀無數，是個厲害人物，他給我們出了主意，即使是哈什哈、阿魯臺-聯(lián)手壓境，也不會匆促之間進軍大寧與遼東。”

    “為何？”

    哈兒有些驚訝。

    要知道哈什哈的大本營不在這里，他率主力東征，必然想要速戰(zhàn)速決，以免大本營出事，失了根基。

    時間對于他而言，是極寶貴的。

    脫魯忽察兒將信交給哈兒，笑道：“因為有一支力量，可以幫助我們奪取遼東！”

    山西，太原。

    胡濙正在檢驗明日的《建文報》文稿，突然聽到一陣喧嘩聲，周述、周孟簡走了進來。

    “何事如此慌張？”

    胡濙見兩人臉色異樣，不由問道。

    周孟簡神情急切，以很快的語速說道：“常百業(yè)去了府衙。”

    胡濙瞇著眼，不知道常百業(yè)去府衙有什么問題，作為晉商商會的會長，又是晉商中的代表性人物，去府衙做個客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件。

    周述提起茶壺，直接往嘴里灌了幾口，哈了一口氣，道：“常百業(yè)帶來消息，說瓦剌準備攻取大同，為首的便是瓦剌中的厲害人物馬哈木，兵力為兩萬。”

    “什么？”

    胡濙霍然站了起來。

    以前還想著用狼來了嚇唬百姓，促使百姓主動移民，不過朝廷用的狼是王金剛奴，可沒打算用猛虎，現在好了，猛虎來了……

    “還有更嚴重的消息！”周述看著胡濙，一字一句地說道：“據說，哈什哈已帶精銳東征，目標是大寧與遼東！”

    胡濙感覺一陣暈眩，這大明朝已經好幾年沒和北元開戰(zhàn)了，按理說，北元實力并沒有恢復，而且內部有著嚴重的分裂，如此匆匆發(fā)動戰(zhàn)爭，劍指大明，實在是出人意料。

    “明日報暫不刊印，等我們回來再說。走！”

    “去哪里？”

    “見巡撫！”

    胡濙匆匆出門。

    布政使司內，茹瑺召集了布政使丁景福、山西都司劉貞、同知王仙、祁連山，緊急磋商軍情。

    楊溥、常百業(yè)都在場。

    常百業(yè)嚴肅地說道：“此番情報乃是商隊探尋所得，若諸位大人不信，大可派人去探查。”

    王仙有些尷尬，回道：“我等并不是不相信晉商商會的情報真假，而是感覺有些費解。哈什哈雖掌控著瓦剌大權，但韃靼畢竟與其已形成分裂之態(tài)，在這種情況下，哈什哈又是派遣馬哈木進軍大同，又是不遠數千里，東征遼東，實在是有些說不過去。”

    常百業(yè)冷著臉，站起身來對茹瑺拱了拱手，道：“常某雖是商人，但也是大明子民。如此重要情報自不敢隱瞞，也不敢虛報。消息已是傳到，常某告辭。”

    茹瑺點了點頭，吩咐道：“慢走，楊溥，代我送一送。”

    楊溥答應，剛將常百業(yè)送出大門，迎面就碰上了胡濙等人，不由道：“胡主事此時來，怕也是聽到了消息。”

    胡濙重重點頭，嚴肅地問道：“瓦剌起兵可不是小事，我想求見巡撫。”

    楊溥想了想，道：“我去問過再說吧。”

    胡濙把控著山西的輿論，眼下《建文報》已在山西各大城中發(fā)售，雖有些地方發(fā)售會延遲那么幾日，但其消息的權威性，依舊為山西各地士紳階層所重視，每日都需買幾份來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