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京師，后湖，繁花錦簇。

    龍輦停落，朱允炆走出，回頭看向鳳攆、步攆中走出來的馬恩慧、淑妃、寧妃與賢妃，指了指遠(yuǎn)處的島嶼，提醒道：“那里是菱州、櫻州等地，我們且步行而去，欣賞下這長堤風(fēng)景吧。”

    “皇上，這里景致不錯。”

    馬恩慧看向長堤兩旁，皆是吐翠青柳，垂向湖水，似是溫柔地伸出手，去觸碰獨屬于自己的風(fēng)情。

    “可不是。”

    淑妃駱顏兒附和道。

    說來寒酸，南京皇城的“御花園”其實只是“花苑”，說白了，就一塊田地，是朱元璋閑暇時候，體驗農(nóng)民種地的地方。

    朱允炆繼位之后，后宮雖然有了點錢財，但也并沒有建立起真正的“御花園”，就連能供“旅游”的景點都沒幾個好去處。

    好好的玄武湖，又被朱元璋給設(shè)置為了禁地，尋常時誰也進(jìn)不來，更別說深宮里的皇后與妃嬪。

    朱允炆改造了玄武湖，讓這里成為了禁地之中的禁地，卻不妨礙自己帶幾位老婆前來散心。

    春來，百花盛開，沒有人欣賞，豈不是浪費？

    環(huán)洲雖是火炮司所在地，但在其外圍，卻栽植了大量的桃樹、梨樹，此時正開得熱鬧，馬恩慧、駱顏兒等人游走在花林之中，宛若一幅畫。

    朱允炆作了個拍照的手勢，然后將這一幕幕，印到腦海深處珍藏起來。

    在二十四節(jié)氣中，春分連接清明——是一年春光中最令人留戀的季節(jié)。

    “燕子來時春社，梨花落后清明。池上碧苔三四點，葉底黃鸝一兩聲，日長飛絮輕……”

    朱允炆深刻地感覺到了古人的浪漫，而這些浪漫，來自于生活本身。

    “疑怪昨宵春夢好，原是今朝斗草贏，笑從雙臉生。皇上可是想看我們斗草了？”

    寧妃俏臉紅潤，笑語輕柔。

    “斗草？”朱允炆嘴角微微一笑，道：“好啊，不過，要武斗不要文斗。”

    “武斗的話，皇上可也要尋來才可。”

    馬恩慧也起了興致。

    “哈哈，自然。”

    朱允炆今日不打算辦政務(wù)，想著好好陪伴下她們，欣然答應(yīng)。

    所謂斗草，南北朝時稱“踏百草”，唐代稱“斗草”或“斗百草”，是一類由采草藥衍生而成的民間游戲，找些奇花異草互相比賽。

    文斗，則以百草新奇或品種來論，或以說出百草的名字來定輸贏。

    武斗，則是比賽雙方先各自采摘具有一定韌性的草，然后相互交叉成“十”字狀并各自用勁拉扯，以不斷為勝。

    事實上，斗草絕對不是婦女與兒童的游戲，成年男子對此也尤為喜好。

    比如李白就是“斗草”高手之中的高高手，其在《清平樂》中寫道：“禁庭春晝，鶯羽披新繡，百草巧求花下斗，只賭珠璣滿斗”。

    估計這位酒仙斗草本領(lǐng)不小，賭贏了不少東西，又去換了酒錢……

    還有李商隱，這個家伙看中了人家的鳳皇釵，于是就去“斗草”了，所謂的“曉陌攜籠去.桑林路隔淮。如何斗百草，賭取鳳皇釵……”

    不過在這一行上，朱允炆明顯不對馬恩慧等人的對手，朱允炆找來的花草根莖，都不是她們的對手，不服輸之下，折了柳條來比試，結(jié)果贏來一頓白眼，最后竟還輸給了駱顏兒的車前草……

    吩咐侍女在湖邊鋪上毯子，朱允炆躺在湖邊的花叢中，看著斑駁的陽光，眼神中滿含笑意。

    忙碌了許久，也該放松一下了。

    “一百五日寒食雨，二十四番花信風(fēng)。眼下花信是海棠、梨花、木蘭花。清明不遠(yuǎn)，該換桐花、麥花、柳花了。”

    馬恩慧看著手心里如雪梨花，輕聲道。

    寧妃看著隨風(fēng)而落的梨花，道：“春日百花，不妨我們以花為題，傳下飛花令？”

    馬恩慧淺笑道：“誰不知寧妃多才情，不過這提議總是好的，淑妃、賢妃兩位meimei以為如何？”

    “既寧妃有心，我們應(yīng)下便是。”

    賢妃見駱顏兒點頭，便回道。

    朱允炆枕著雙臂，輕聲道：“既如此，朕開個頭吧。花褪殘紅青杏小。燕子飛時，綠水人家繞。”

    馬恩慧吹去梨花，隨道：“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風(fēng)……”

    賢妃秀臉微紅，看向朱允炆，脈脈含情道：“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

    朱允炆看向賢妃，見她不回避的溫柔目光，便也笑了出來。

    寧妃見此，不由起身，做出了點動作，然后對看過來的朱允炆道：“依舊桃花面，頻低柳葉眉……”

    朱允炆知道后面還有隱藏的一句“半羞還半喜，欲去又依依。覺來知是夢，不勝悲”，這是一首相思成夢的詩詞，不過自己這段時間也沒算冷落你吧，至于如此嘛……

    淑妃駱顏兒噗嗤一笑，賢妃表達(dá)情義，寧妃表達(dá)相思，倒還是不放過任何機(jī)會，不由清了下嗓子，道：“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

    朱允炆很干脆的閉上眼，誰也不看了。

    這飛花令，你們飛花就是了，干嘛飛“我”……

    櫻州之上，櫻花飛舞輕揚，飄然如墜仙境。

    朱允炆攜馬恩慧等人，偷得浮生一日閑，從早到傍晚，留戀于玄武湖的風(fēng)光之中。

    泛舟而動，波光擾亂晚霞，更是美不勝收。

    直至華燈初上，天色微涼，朱允炆才帶幾人回宮。

    第二日，二炮局將一份文書遞至武英殿，朱允炆看過之后，傳召解縉、徐輝祖，道：“你們且看看，二炮局奏報，有匠人改進(jìn)了火炮，讓火炮殺傷角度更為靈活，且殺傷距離增加不少，可摘千兩獎勵。”

    “當(dāng)真？”

    解縉、徐輝祖激動異常，連忙看過文書。

    徐輝祖迫不及待，請求道：“皇上，臣請去二炮局一觀！”

    解縉連連點頭。

    朱允炆看了看桌案上空白的宣紙，道：“如此大事，朕本應(yīng)前往二炮局親測，不過明日便是殿試，朕正在擬想殿試之題，不便離開，命你二人前往探驗，轉(zhuǎn)知二炮局，待殿試之后，朕會親至嘉獎匠人。”

    “臣領(lǐng)旨。”

    解縉與徐輝祖答應(yīng)道。

    ps：我相信，皇上也是有業(yè)余生活的，偶爾添一些雅致，也是真實吧。

    第三百五十章 農(nóng)商，朕想兩者兼得

    殿試事關(guān)朝廷選才，對未來朝政走向有著重要影響，在朱允炆看來，此時需要全力把關(guān)殿試。

    鄉(xiāng)試、會試的考試，多是禮部或主考官負(fù)責(zé)，題目出成什么樣子，朱允炆并沒有干涉。

    但作為教育革新之后的第一次殿試，朱允炆有必要通過這一次殿試題，去告訴天下讀書種子，朝廷是是重視“雜學(xué)”的！

    也正是因此，朱允炆在殿試題上，需要認(rèn)真思量。

    解縉是內(nèi)閣第一號重臣，徐輝祖也是軍方第一號人物，這樣的排場，足以讓二炮局看到朝廷對火炮改進(jìn)的態(tài)度。

    “雙喜，你認(rèn)為殿試應(yīng)考哪般？”

    朱允炆沉思許久，遲遲沒有落筆，不由問道。

    雙喜惶恐不安，連忙道：“皇上，此乃是朝廷大業(yè)，咱家可不敢胡言。太祖有制，內(nèi)監(jiān)不可干政……”

    朱允炆嘆了一口氣。

    沒錯，內(nèi)監(jiān)不得干政，可對于歷史上的大明朝而言，內(nèi)監(jiān)干政可謂做到了登峰造極。

    這也不能怪太監(jiān)，人家挨了一刀之后，少了點東西，又沒有合適的什么寶典，無法成為絕世高手，好不容易混到靠近權(quán)力的位置上，自然是需要拿起權(quán)力的印或筆。

    區(qū)別無外乎是過一把癮就死，還是過幾把癮再死。

    內(nèi)監(jiān)干政也好，后宮干政也好，亦或是外戚干政，都是皇上“提供”的機(jī)會，而朱允炆，又是一個善于“提供”機(jī)會的“昏君”。

    后宮雖談不上干政吧，但議政的時候不在少數(shù)。內(nèi)監(jiān)上不了臺面吧，可鄭和作為副總兵，就在外面帶兵打仗呢……

    說到底，只能用一個詞來解釋：

    孤家寡人。

    當(dāng)皇上雖然談不上寂寞，卻可以說是孤獨的，大臣看似整天熱血澎湃，為國為民，但也有很多是為了博取利益、名聲，站在皇上的對立面。

    朱允炆只有一張嘴，怎么可能說得過這群大臣，拔河也拔不過他們啊，除了喊老婆、內(nèi)侍、親戚過來幫一把，還有誰可以幫自己？

    至高無上，誰擋誰死的皇權(quán)？

    別逗了，這東西在大事上偶爾用一用還行，若是天天拿著用，不是皇權(quán)的削弱，就是大臣的免疫，無論哪一種結(jié)果，都沒好下場。

    歷史上也沒哪個王朝，是皇上一個人支撐起來的。

    朱允炆清楚內(nèi)監(jiān)與后宮干政的后果，只不過現(xiàn)在還不是收拾這些的時候，自己還年輕，只要不神志失常，就不會有“呂后”或“九千歲”級別的存在。

    雙喜不回，朱允炆也沒再勉強。

    突然之間，朱允炆似乎想起一件事，拿起了楊士奇不久之前的奏折，仔細(xì)看了起來。

    去年冬日，駱冠英以“農(nóng)商并重”的觀點，引發(fā)國子監(jiān)思想風(fēng)潮，整個國子監(jiān)成為了風(fēng)潮的中心，甚至引發(fā)了學(xué)院內(nèi)部的“對立”。

    大部分監(jiān)生立場堅決，重農(nóng)抑商，只有少數(shù)派認(rèn)為，農(nóng)商并重可行。

    楊士奇放任了這種“風(fēng)潮”，將大辯論的時間一拖再拖，而背后的考量，就是想看看“學(xué)說”的影響與傳播。

    國子監(jiān)沒有定論的事，也許可以拿來用一用。

    朱允炆思索良久，提筆蘸墨，揮毫而動：

    制策曰：

    古來言，舍農(nóng)桑趨商賈，是為一夫耕百人食之，一婦織百人衣之，故民棄本逐末，耕者不能半，貧民雖賜田，猶賤賣以賈……

    由是，朝廷應(yīng)以農(nóng)為重，商為末，重農(nóng)豐倉廩，抑商少熏心……

    然引前宋商策，商行天下，富極朝廷，一城門看守之待遇，堪比我朝之玉帶之臣。然其財來何方？盤削百姓，以農(nóng)產(chǎn)供銀？

    非也，商稅之巨，獲利兩千萬貫，養(yǎng)冗官、冗兵耳。

    若朕精簡官吏、錘煉精兵，不行冗道，是否可取商稅，以降百姓之稅，是否可取商稅，以養(yǎng)百官、千軍與萬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