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善保的第三場勝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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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了晚膳,善保挪到福康安的屋子里幫他抄弟子規。 話說,善保原本想學乾隆的字體留待日后拍馬屁用,卻未能如愿。不過他寫福康安的字很得其中三味,前任據說常幫福康安做功課,這具身體仍有記憶,并不難仿。 兩人一直忙到深夜才算堪堪寫好,混在一處兒,等閑辯不出真偽。 福康安伸個懶腰,扭扭脖子道,“餓了,你餓不餓?” “有點兒,要不咱們去廚下瞧瞧,看可有東西吃。” 月色極好,院中有護衛巡視,廚房門口也有人把守,只是白日這些人并不曾見,善保不多問,福康安與這些人倒是認識,并沒有受到阻攔。 廚房總會留著一個爐眼,上面溫著個黃銅的燒水壺,借著月光,善保打亮火折子點燈。 水盆里養著活蝦活魚,竹籃里有新鮮的竹筍蕃茄小青菜鮮香菇和一些時令蔬菜,再去看案上大青瓷碗里扣著小半只光鴨,還有火腿臘rou,蒸飯的木桶有不少剩飯。 皇帝的小廚房就是不一般哪,善保嘖嘖兩聲,在宮外也夠豐盛的,不知道是怎么運來的?還以為真跟《康熙微服私訪記》里似的要吃糠咽菜呢。 “怎么連剩下的點心都沒一塊?”福康安四下尋食兒,鍋碗飄盆的翻個遍,也沒見到能吃的。 “我來做個蝦仁火腿炒飯吧。” “善保,你還會做飯哪?” “簡單的沒問題。” 說著挽起袖子,先將菜洗了,切出火腿絲、香菇丁兒、筍絲、姜絲、蔥花兒,然后將剩米飯盛出來,壓一壓攪一攪,使得米粒分開。 “我們吃不了這些的。” “笨,外頭守夜的兄弟們,寒風朔氣的值勤,多做些,要是有人餓了一會兒正好用來填肚子。又不費事。這些米飯,明天也不會有人吃的,咱們吃了也省的浪費糟蹋東西。”善保用小紗網撈出大半斤的活蝦,坐在馬杌上剝蝦殼。 他做事向來俐落,不一時就有飯香味兒傳出,給福康安使了個眼色,福康安去門口問了一聲,進來了一個侍衛,笑道,“善保,多謝你了,還想著咱們兄弟。” “順手的事兒。”善保盛了三碗,三人皆餓了,并不多話,那個侍衛吃完一抹嘴兒就換了另一個進來吃宵夜。 善保吃完飯,將碗摞在案上,明天讓做飯的人收拾吧,拉著福康安要回房休息。 兩人到院中,月至中天,華光清冷朦朧,涼意習習,極是舒服。善保小聲笑,“吃飽了,倒不困了。” “要不要在院里坐會兒?” “可以去房頂么?” 福康安一笑,攬住善保的腰,縱身一躍將人帶到屋頂,善保坐穩了,才回神道,“我也會武功誒,干嘛要你抱。” “你不是忘了么。”福康安低聲笑,“善保,你做的飯味道很不錯。” 善保身體向后躺在屋頂,雙手疊放在腦后,望著天上朗月孤星,笑道,“少恭維我了,你天天吃大廚做的飯,這話說的假?” “善保,你每時每刻都這么清醒么?” “嗯,我早上剛睡醒時會迷糊三秒鐘。”善保翹起腿,和福康安胡言亂語,“所以說,你要有迷魂湯得趕那會兒灌,才有用呢。” “是真的好。”福康安湊到善保耳邊,輕聲道。 善保笑著摸他耳朵,“好吧,算你迷魂湯灌成功了。下回還做給你吃。” 風涼,耳朵也是冰的,善保的手卻是熱的,燙的福康安心跳加快,口干舌燥,“飯做的好,人也好。” “你今天吃蜜了么?” 福康安一肚子的話要跟善保說,尚未開口,耳邊聽到風聲,急忙坐起身來,善保也跟著坐起,見一個陌生的黑衣侍衛站在福康安跟前。 福康安眼睛瞇了瞇,笑問,“金大,有事?” “是有事,想勞煩善保。”金大溫聲道,“福康安、善保,老爺那里傳宵夜,我正發愁呢,僅有的點心還被燕姑娘紫薇姑娘飯后拿走了,這個時間,外頭酒樓都打烊了,也沒處買去。” 善保已經明白金大的來意,“我手藝有限,行不行啊?” 別乾隆吃不順嘴兒,再怪罪,馬屁拍馬蹄子上,弄巧成拙可不好。 “可以可以。”金大聽善保語頭兒松動,忙道,“你那個炒飯就挺好吃。虧得你有這手藝,紫薇姑娘畢竟和燕姑娘在一處兒,夜深了,不好去打擾。” 重返廚房,善保一面將爐火通風,一面問,“炒飯還有沒有?” 金大臉上閃過絲尷尬,“吃完了。”最后一碗入的是他的肚子。 也不好叫皇帝吃剩飯的,大不敬。善保道,“沒事,蒸兩碗雞蛋糕就行了。” 福康安已經練就了些眼力,先舀出洗菜的水,善保問金大,“嗯,做四菜一湯,茄釀豆腐、茄汁蝦仁兒、鮮筍炒鴨絲、香菇菜心,配個西紅柿蛋湯,怎么樣?” “好,就這么辦吧。只是要快點,老爺那里等著呢,”看福康安一眼,“還有傅大人也在。” “放心,這些都是簡單的菜,做起來不會慢的,先把食盒準備好吧。” 乾隆生了半夜的氣,傅大人勸了又勸,乾隆才給面子的露了個笑臉兒。嘿嘿,其實他早就氣消了,只是難得小春兒這樣輕聲軟語的乖乖陪著他,還允許他摸一摸捏一捏…… 侍衛送來宵夜,擺在桌上,乾隆凈了手,坐下一瞧,竟然是四菜一湯,嘗一嘗,并不像紫薇的手藝,笑問,“哪兒來的,外頭買的么?” “回爺的話,咱們這回就是忘了帶廚子。這地方并不熱鬧,酒樓也早打佯,說起來是趕巧了,福康安和善保夜里大概是餓了,正在廚房做飯。”金大垂手站在一側,笑道,“奴才請他們幫忙做的。” 乾隆拉傅恒坐下,“福康安還會做飯?他能知道廚房門兒是哪邊兒開就不錯了。” “是善保做的。” 乾隆笑,“看來書已經抄好了,要不怕沒心情吃飯。少爺那里的燈還亮著嗎?” “是。” 善保做菜偏于清淡,用的是素油,乾隆重養生,笑道,“不但書念的好,菜做的也不錯,雞蛋糕不老不嫩,恰到好處。時間太緊,來不急蒸米飯,他倒是聰明。” 侍衛不敢相瞞,“老爺恕罪。” “無妨,既是出來,便不能講究太多。”乾隆思及善保的為人處事,對傅恒道,“上的廳堂,下的廚房,若善保是個姑娘家,我定把他指給福康安做嫡妻。” 傅恒正色,“善保畢竟是朝臣,老爺說話還須慎重,叫他聽到,豈不寒心。” “又沒外人,別往外說就是。”看金大一眼,“叫人知道,我就當是你說的。” 金大無語。 紫薇等人都在五阿哥的房里,于燈下幫著五阿哥抄書,一面說話。 小燕子幫著倒茶拿點心剪燭花兒。 紫薇揭開一張寫好的弟子規晾在一旁,嘆道,“以前你們說善保厲害,我還沒覺得,今天吃飯時他真是太陰險了,一句句將小燕子往坑里引,還讓我們百口莫辯。” 福爾康頓了頓筆,鼻子里哼一哼,“這還算輕的呢,他的本事,你們才看到幾分?小燕子,日后你說話要小心些,尤其是跟善保,最好不要跟他講話,不知道哪句話就被他抓到把柄,到時都得算到五阿哥頭上。” 小燕子咬了咬唇,跺腳道,“怎么這樣壞呢?我開始還覺著他和氣,真是個壞蛋!自己嘰哩咕嚕的說一堆話,我一句沒聽懂呢,就挨老爺一頓罵!” “所以才叫離他遠點兒。”五阿哥抬頭看小燕子一眼,眼中柔情能將人融化成春水,小燕子的臉漸漸紅了。五阿哥笑了笑,搖頭嘆道,“他那個人瘋狗一樣,不知什么時候就撲上來咬你一口。” 不得不說小燕子很有幾分搞笑哄人的天份,或者是乾隆心里對夏雨荷的愧疚,對小燕子很有幾分縱容。 早上被小燕子紫薇一文一武哄得開懷大笑。 一行人收拾行禮,上車的上車,騎馬的騎馬,看小燕子五阿哥幾人一路抱打不平,懲治貪官,再幫人家賣身葬父。 不料那叫采蓮的小妞兒,葬完老父硬是賴上了五阿哥,死都不肯離開,徒步跟在眾人馬后,一雙腳磨出血都不肯停,五阿哥心慈面軟,倒發了愁,只得暫帶了采蓮,共乘一騎,與眾人同行。 善保差點沒笑出聲來,阿里袞是個眼尖的,問道,“善保,笑什么呢?” “忽然想起個笑話。”善保見豐升額、福康安都在看他,笑道,“路上無聊,我說來大家一樂吧。” 接著善保開始接連不停的講笑話,直把眾人樂的差點跌到地上去。 馬車里面,小燕子從車窗見到五阿哥與采蓮共乘,已經醋翻了,哪里還有心情哄乾隆開心。紫薇心里直埋怨五阿哥做事糊涂,笑容牽強,乾隆聽著外頭的笑聲,越發覺得小燕子幾人不對,像有什么事兒似的。 問一句,小燕子也不肯說,紫薇找話搪塞,乾隆不高興了,老子好心好意的關心你們,不識好歹的東西。當你們是小春兒呢,也敢在老子面前擺臉色! 乾隆頭探出窗子,見布達賚正在車旁,笑問,“布,你們說什么呢,這么樂?說出來讓老爺我也樂呵樂呵。” 布達賚還在哆嗦著笑,“老爺,是善保在講笑話。” 乾隆的眼睛瞇成一道線,若有所思。傅恒馬上接了句,“善保,不如你去車里陪老爺坐坐吧。”不然他就要出來了。 “不必了,今日天氣晴好,車里坐的乏了,正好出來透透氣。嗯,馬帶的不多,春和,咱們共乘一騎吧。”話音一落,流氓就要出山。 傅恒剛想說不合規矩之類的,乾隆未等車停已經推開車門,順便展示了他漂亮的輕功,以一個極其瀟灑的姿勢落在傅恒馬背上,順勢一把攬住傅大人的腰,莫測高深。 善保看的目瞪口呆,終于信了,乾隆再做三十年的皇帝是絕對有可能的。 乾隆甚至懶洋洋的伸了個懶腰,收到善保傻瓜一樣的神色,慵懶一笑問,“怎么了,老爺可還等著聽你的笑話呢。” 善保滿臉傾慕,實話實說,“老爺的功夫真俊哪。” 乾隆不客氣地,“比你是強點兒。” 善保在前面繼續講笑話逗眾人開心,后頭小燕子五阿哥等人愁云慘霧醋海生波,一時形成鮮明對比,就是遲鈍如布達賚晚上也偷偷問他哥,“少爺他們怎么了?” 事不干己,豐升額答道,“誰知道呢?” 晚飯時,乾隆揩了半天的油,心情也格外好,溫聲笑道,“永琪,上次博爾濟吉特氏的郡主福薄,這回阿瑪一定給你給個好的。”言下之意,這個孝期女子就算了啊,這么多人瞧著,總不好帶回宮去,暫且忍忍吧。 小燕子更覺食不知味,對著滿桌好菜,沒半點兒胃口。 乾隆卻是興致勃勃,“再過兩天是春和的壽辰,可惜在宮外,不能好生給你慶賀了。” 傅恒忙道,“老爺莫抬舉奴才了,不過徒增加齒,不必慶賀。” “春和。”乾隆大大方方的握住傅大人的手,語重心長道,“自你八歲,我同你jiejie大婚后,你的生日,我從不曾忘記過。只有二十年準噶爾叛亂,你領兵在外,錯過一回。” 乾隆的手指尖兒在傅大人的掌心輕輕的劃著,對著一桌子人回憶往昔,“春和,你還記不記得我送你的第一件生日禮物?” 傅恒就想一棍子敲開乾隆的腦袋,看看里頭的神經是什么做的,左手給人握著,傅恒夾了一筷子菜放到乾隆碗里,溫聲笑道,“老爺,先用膳吧,天氣還冷,別等菜涼了。” 乾隆知他內斂,并不叫他為難,笑著開箸道,“是了,大家也吃吧。福康安,后天是你阿瑪的壽辰,你心里可有慶祝的法子。” 福康安想了想,說道,“這鎮上簡單的很,也沒什么戲班子什么的。” 善保桌子底下踹他一腳,餿主意,微服出行,請個屁的戲班子,只嫌亂黨找不來啊。接過福康安的話兒道,“老爺,我有個想法,我們后天做許多好吃的,然后,大家圍坐著擊鼓傳花兒,傳到誰,誰就出個節目,算送給傅伯伯的壽禮。武將么,可以舞劍、講笑話,文人么,吹一段簫,做一首詩,彈一曲琴都可以。還可以幾個人商量著一起表演。如果誰的節目不好,我們還可以設懲罰項目。” 乾隆聽的有趣,“這個主意好,春和,你覺得如何?” “這如何當的起?” “怎么當不起?當的起。”乾隆笑著安撫,“只管受著就是。善保,再說說那個懲罰項目。” 善保腦袋里靈光一閃,脫口而出,“學女人跳艷舞!” 阿里袞一口酒噴了出來,袖子一抹,嘿嘿一笑問,“善保,節目不好,要怎么著,跳,跳艷舞是不是?什么叫艷舞啊?” 善保恨不能抽自己倆耳光,雙手捂著臉,羞愧,“我,我這是口誤,可以改一下,學青蛙叫怎么樣?”我,我其實是正經人啊。 布達賚挑眉壞笑,“小善保兒,你還知道艷舞啊?” 善保噘嘴,忙執壺給布達賚斟酒,嘿嘿的賠笑,“阿布哥,口誤,口誤。” 乾隆哈哈一笑,“平常瞧著你這小子像個老實的,嗯,就改為罰酒吧。善保,若你的節目不好,就學青蛙叫。” “老爺,這算不算欺負人?” 乾隆笑瞇瞇,“嗯,我這是看重你,”眼尾余光掃到神思不屬的五阿哥,乾隆笑著將差使交給善保,“這樣,你跟福康安交好,就跟他一塊兒準備春和的壽宴吧。” 善保自然見好就收。 小燕子那里連一粒米都吃不下,諸人都很熱鬧的說起傅恒壽辰的事兒,乾隆牽頭兒,誰敢不給面子,唯獨五阿哥一系,半句話沒有。 乾隆是何等人物,只作未覺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