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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護士用清洗液沖洗掉陸悠身上沾染的泥沙,隨著身體被洗凈,猙獰的傷口慢慢暴露了出來。 縱橫交錯的鞭痕,新新舊舊,深深淺淺。數不清到底有多少條。 煙蒂的燙傷,像罪惡之花一樣盛開在他的身上,連肩頸都沒有放過。 謝牧川想起陸悠十三歲的時候,調皮,拿打火機去燒釘子。燒得紅了,看它黑了,又好奇地伸手去摸,結果燙得哇哇叫,跑自己懷里撒了好久的嬌。過了好多天,傷口愈合了,還要一邊扯去死皮,一邊跟自己抱怨。 可那么多的燙傷,該有多痛呢?自己又是從什么時候起,失去對他的耐心的呢? 那些較深的傷痕,是用帶倒勾的鞭子抽出來的。醫生給他沖洗、消毒,又用外科的新材料給他縫合。 他是個很愛惜自己的人。出去旅游,要時刻抹好防曬油,生怕曬傷或是曬得痛。 但他皮rou受創,那身錦緞般完美的皮膚,也不再擁有。就算能修復、祛疤,但要想恢復如初,也不可能了。 從前謝牧川總盼望著陸悠能懂事一點,不要到處惹禍,不要總在他工作的時候鬧到請家長。袁星堯出現后,他又希望陸悠處處像袁星堯看齊,不要總是大手大腳、胡亂生氣。 可直到失去后他才明白,他不要陸悠有多大出息,也不希望他成為任何人,他只要他好好活著,健健康康的。 謝牧川的視線被眼淚遮擋,他找遍所有口袋,也沒能找到紙巾或手帕。他不得不扯起袖子來擦拭,不一會半個袖管就已經濕透。 直到醫生別開陸悠的腿,為他清洗大腿和內部的傷口。 謝牧川猝然站起,卻同時聽到了自己的心落到地上摔碎的聲音。 盡管猜到陸悠會受到侵犯,甚至更過分的對待,可當謝牧川親眼見到時,還是無法保持冷靜。 他聽見醫生跟護士交代,言語中提及“裂傷”、“需要縫合”。看到陸悠腿上那個可怖的燙傷,斑駁的“彥”字,像在用陸悠的痛苦向他宣戰。少年就連喉嚨也受了損傷,需要處理。 他不明白,不明白為什么沈彥廷不直接報復在他的身上,偏偏要折磨他的悠悠。每一鞭,每一道疤,每一分痛,都像直接加在他的心上。 他完好無損,卻已經千瘡百孔。 他多想走過去抱一抱他的小少年,可他不能。 直到所有傷口都處理好,直到手術結束,他才有了靠近對方的資格。 他將腦袋輕輕靠在少年的肩上,怕多用力一分都會弄疼了他。悔恨從地底淹沒到頭頂,幾乎讓他窒息。 他們的最后一次見面,他將少年狠狠推到墻上,讓他永遠別回去。 最后一通電話,他罵他是個玩具,讓他去死。 謝牧川,你怎么能這么殘忍地對他?他只有你了,難道你不明白嗎? 他緩緩握住少年的手,與他十指相扣。那手指瘦得嚇人,像失去生機的枯樹枝。 “謝先生,謝先生?”醫生走上前來,對他道:“能讓我們先把他轉移到病房嗎?” 謝牧川點點頭,卻不舍得將他手放開,只一路跟著病床跑,到了病房也沒松開。 護士掛好點滴,調好流速,就從病房里離開。 謝牧川卻攤開陪護床,靜靜臥在陸悠身邊,就這樣看著他睡去。一個月下來,他從南到北,東奔西跑,早已筋疲力盡。陸悠的身體也被透支多時,除去麻醉后,給他用的藥里也有助眠的成分,一時半會也醒不了。 這竟然成了他們久違的“同床共枕”,即使睡的不是一張床,共的也不是一個枕。 像陷在一個永無止境的夢里。 陸悠看到自己一直赤著腳在往前跑,身上只有一件單薄到無法避寒的上衣。 四周都是無窮無盡的黑暗,前面沒有出路,可后面的迷霧中,有很多雙眼睛在追著他。 要往前跑,一直往前跑,如果被他們抓到,自己就死定了。 粗糙的砂礫磨破了他的腳,酸軟的腿無力再支撐身體,他驟然撲倒在地,撐地的手磨出一片血紅。 他們追了上來,像一群狼圍繞著落單的羔羊。 “你們放了我吧,我會聽話,我不會再逃跑了!” 可兇狠的狼撲了上來,壓在他身上,開始啃咬他的身體,吞噬他的內臟。 “疼……沈彥廷,放過我!求求你,饒了我!”他趴在門上,聲嘶力竭地吼。 血落到地上,像生機一樣從他身體里流走,由一滴一滴,匯成一線。 他聽到那些狼形的怪物口吐人言,交相稱贊:“難怪姓謝的和三少都喜歡他,果然是個極品。” 淚水從眼眶里無法克制地涌出,他想掙脫這樣的困境,卻連一只手都抬不起來。 頭頂、四周,都是閃爍的紅光,記錄著這里所發生的一切。 “別獨占著,讓兄弟們也玩玩。” 柏油路變成了沼澤地,土一直在把他往下埋,泥沙淹進喉嚨里,幾乎快要窒息。 “滾開!滾開!”陸悠奮力去扒開沼澤中的泥土,想要找出一條求生的路。 “悠悠,悠悠,怎么了,做噩夢了嗎?”一只溫暖的手從上而下,一把抓住了他。 謝牧川被他的呼喊聲驚醒,睜眼去看時,發現他正在揮舞著雙手求救。 “疼,不要!我好疼!”陸悠意識不清地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