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凌越對她很好,凌越本來就特別好。但世界上的所有好,也許都會變質,都要生出纏人的觸須??梢岳闵咸焯茫部梢宰阆碌鬲z。 她從來沒有賭的資格,別人也許一夜也許一生,都能夠心甘情愿拿出籌碼。但她不會,她的籌碼那頭掛著太多東西,拍上賭桌時也許連著血rou,過于慘烈,過于駭人。 所以不行。但她又確實感覺到自己想要擁有一些什么,所以她惴惴不安地徘徊猶豫,變得自己都不像自己。只是起了念頭,她已經開始害怕。 活生生的例子直到今天也無法擺脫。她背負著的所有,都來源于過期變質的愛。 她連哭也不愿意發出聲音。眼淚也聽話,從眼眶里大顆翻出,干凈利落。要不是眼眶紅得太過,她微微冷一冷臉,都叫人看不出來。 慣于隱藏,絕不露出脆弱。仿佛被人捉住把柄,她就要一朝潰敗。 她宋悅詞,絕不低頭,也絕不潰敗。 可感受到偏愛的時候,反而遠比被推下深淵里想哭。她以為自己可以一直裝傻下去的,小象什么也不說,她的獅子朋友也永遠不會說。她的獅子朋友,比任何人都更顧及她的感受和想法。 但也是因為這樣,才藏不住了。想說你不要對我這么好,又不想真的退回陌生關系。 凌越想伸手摸一摸她的眼下,卻還是收回了手。他除了賽場上從來沒體驗過故意被人找麻煩的時候,偏偏對方還是個生手,演得完全不合格。 她不是在暴露自己最壞的一面。她在演她所認為的人類最常見的那類“壞”,她似乎執著于挖掘人的劣根性。凌越不否認,許多人,會因為這樣的問題起矛盾爭執,分開后許多年提起對方依舊要痛罵的程度。 凌越問道:“祈福帶呢?是送給我的么?掛祈福帶那一刻在想什么?” 宋悅詞沒想過他會問這些,她的肩膀聳動了一下,像是格外用力地吐出了一口氣。她仰著濕漉漉的眸,洶涌的情緒依舊存在。她直白剖析了自己,“希望你肩膀快好,比賽順利。” 凌越突然就笑了,“嗯,我聽到了,那你一點也不壞。” 他大抵是怕她不信,又強調了一遍,“宋悅詞,我說的,你一點也不壞?!?/br> * 到酒店門口,凌越送她上樓,依舊目送著她回房間。 宋悅詞洗完澡后窩進寬大的被子里,把自己埋在里面。 宋二少一天至少三條朋友圈,點贊的人也許多得數不過來,但在宋悅詞這里也只顯示兩個共同好友。一個凌越,一個席止。 宋悅詞看著凌越的網球笑臉頭像,鬼使神差點開了他的朋友圈。 最新一條朋友圈還停留在他剛回國的時候。但他換了背景圖,宋悅詞都不知道他是在什么時候拍下的。 凌越萬年不變的朋友圈背景換了圖,世界級的球場和全球唯一一支的球拍換成了不知道哪條下山路上的一棵樹,那棵樹飄著根不知道全國各地加起來得有多少的紅色祈福帶。 從最最特別,似乎變成最不特別。 但如果把背景圖點開,整張圖片都露出來,就能看到最左邊那一點被隱藏起來的指尖。 第31章 白玉最佳 從南京回去后, 已經快到十二月了。澳網公開賽已經離得很近,凌越太久沒出現在賽場上,讓人攢足了期待。 家里也重視, 除了訓練別的什么事都不叫他分神。他偶爾一次提起那酒店,凌震霆格外不在意一句:“酒店多了去了,倒了一兩個又有什么要緊,你專心備賽,爺爺到時候去現場給你加油?!?/br> 凌越只能笑。他家往上數幾代,其實比不得秦家梁家那些族譜厚得翻不完的高門大戶。但每一代都是野心家,每一代都是自己拼出來的天地。從皇城腳下的鋪子到現在, 一代都沒倒。 他們凌家常被人說是骨頭硬的閻王都不收, 他爺爺最初開土動工甚至從不算什么黃道吉日,路子野得沒幾個人敢跟他比。多的是人同他講風水, 他就是不在意, 非要說他在這就能風調雨順。 誰也不信佛,自己掙來的一切壓根不怕老天收, 除了凌越奶奶。大家小姐,從小掛精致的長命鎖,出生名字都是大師算出來的。心腸軟得不行, 會拜菩薩, 會每月去上香,不過他奶奶拜菩薩只求全家身體健康,不求功名利祿。那是“人事”,而非“天命”。 人活一世, 總說運道, 總說天注定。他們凌家,偏不信, 偏要做到天都站到他們一邊才罷休。他們凌家一貫如此,誰也不敢去惹也不是沒道理的。 凌越奶奶去世后,凌家也不再捐什么香火錢,用他爺爺的話就是菩薩不用人供著也會救苦救難,所以錢全砸給了偏遠山區,去修路、修小學、建圖書館。 所以凌越說他想買塊玉等開過光后送人時他爺爺一時沒頭緒,問他怎么想到送這個。 凌越:“您也不信菩薩啊,但奶奶給您求的護身符不也一直隨身帶著呢?” 人的改變不一定是因為自己,更多的是因為某個人。他從前不信的,現在信了,從前不屑于做的,現在都愿意做了。 當初說“別給我命定判詞”的人,去找了大師給宋悅詞算命,大師說她最好身上帶些什么擋災。他問什么最好,得來一句“白玉最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