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陵淵忽而有些后悔,剛才應該將“我”這個自稱堅持到底吧? 嘉恪打開了豹機關獸的腹門,引陵淵伸手去探,說道:“位置都差不多,左右也移不過兩寸。蛇形和鷹形的機關獸,孤沒有觸碰過也無法預料,但估摸著都會在內腔里。機關獸的修造大同小異,萬變不離其宗。” 陵淵見她認真講授,便也不開玩笑了,順著她的話說道:“也曾有大臣建言以火攻這些木制的機關獸,但收效甚微。后來從得到的一些機關獸殘片上發現這些木材遇火也難焚,卻也無法弄明白到底是何原因,只是猜想是否南楚有什么特殊木材,或者制造機關獸的木材上涂有什么奇妙的東西。” 嘉恪微微一笑:“督公這是想試探孤到底知道不知道?” 陵淵笑著搖頭:“微臣并無此意,殿下就算知道也不必告訴微臣。” 嘉恪笑而不語,陵淵也并不追問。 兩人心里都有些不約而同地想:也許何時,又不知何時,彼此能更坦誠一些…… 走回風華無雙宮的路上,嘉恪才發現今夜的陵淵似是精心裝扮過,尤其那雙靴子嶄新得一絲污跡也無,在宮燈的映照下白澄澄得極為顯眼。 一想到陵淵為何要如此的原因,嘉恪的唇角就勾了起來,彎出一個自己都不知道的好看弧度。 一旁的陵淵注意到了這個笑容,自然而然地看著她,含笑問道:“殿下想到什么了?” 嘉恪斂了笑意,故意不甚高興地看他一眼,說道:“想到還有一種機關獸翻滾起來的模樣沒讓督公試試,頗為遺憾呢。” 陵淵好笑地看她一眼,說道:“殿下記恨微臣的時日有些久啊,不多折騰微臣兩回不罷休?也罷,殿下若肯親手為微臣上藥,就由著殿下折騰吧。” 嘉恪不免瞥了一眼他額上那紅腫,嗤道:“孤不會伺候人,這話都說厭了,督公是故意裝作沒聽到?” 陵淵一笑:“微臣哪敢要殿下伺候,殿下是故意裝作不明白?” 嘉恪并不理會這句話,眼見著已到分岔路口,她便說道:“督公自去吧。” 陵淵:“哪有讓殿下獨自回宮的道理?微臣送殿下。” 嘉恪輕嗤:“送回去孤也不會給你上藥。” 陵淵笑出聲,說道:“微臣哪敢強迫殿下。”他微微一嘆,像是自嘲似的,“殿下一個人走這么長的路回去,我有些……于心難安。” 又自稱“我”了。 嘉恪看他一眼,陵淵只覺得那眼神說不上是要訓誡還是要斥責,卻覺出兩三分無奈和一絲他也不確定的……繾綣。 一絲,真的只有一絲。 可他連這一絲都無法完全確定。 嘉恪一副懶得與他再多言的樣子徑直往風華無雙宮走去,陵淵穩步跟在她身側。她耳上的飛蛾耳墜一擺一蕩,他靜靜看了一陣,有些想笑,心中暗嘆不知誰才是撲火的飛蛾。 待快到風華無雙宮時,嘉恪卻沒有走正門,而是向后門行去。陵淵有些不明所以卻也隱隱感受到了什么,生出些許期待地看向嘉恪,嘉恪走到后門停步,看向帶著點期待之意的陵淵,淡淡說道:“送到了,還不走?” 陵淵暗中自嘲,端正行禮后轉身離開。他能感覺到嘉恪并沒有進去,而是一直望著他。 她在望什么? 這般想著,腳下不免慢了兩分,就聽她在后面笑道:“滾回來。” 陵淵停步卻沒回身,低柔的聲音略帶笑意,說道:“殿下又要作弄我了。” 嘉恪輕笑道:“就作弄,愛來不來。” 陵淵聽得身后動靜知道她這次是真的進去了,連忙回身走過去,進入了宮內。 內殿深處,嘉恪正在為陵淵上藥。她甚是不嫻熟地用食指將祛除紅腫的膏藥涂抹在陵淵額上,動作很輕柔,也很小心。陵淵一瞬不瞬地凝視著她,雙眸里光亮簇簇,像是內殿里所有夜明珠的光亮都匯在了他的眼睛里。 “閉眼。”嘉恪命令道,語調不輕不重,不涼不淡。 陵淵笑道:“為何?” 嘉恪在他那紅腫上按了一下,再次命令道:“快閉上。” 陵淵輕“嘶”了一聲,依言閉眼。 他閉上眼睛之后,耳力更為敏銳,明顯聽出嘉恪的呼吸聲比剛才微微放緩。 莫非他凝視著她,讓她微微有些緊張嗎? 陵淵難免有些愉悅之意寫在臉上,感受著嘉恪那涼玉般的手指在他額上輕輕抹動。 涼潤潤的,柔沁沁的。 “殿下每天按時服藥了吧?”陵淵問道,“手腳可有比往日里覺得暖和些?” 嘉恪:“似是好些了,前幾日日頭盛的時候,竟還覺得有些熱意了。” 陵淵:“從前在暑熱的日子里都不覺得熱?” 嘉恪:“嗯,不覺得。” 陵淵:“董承伺候得可好?” 嘉恪:“能被你派來,還能不好?” 她說了“你”,沒有稱他為“督公”,陵淵莫名有些愉悅,微微笑起來。 “好了。”她說著,他聽見藥膏瓷瓶落桌的聲響。 他笑著問道:“我可以睜開眼睛了嗎?” 她戲謔地反問:“你何時這么聽話了?” 他笑著說道:“想聽,我就會聽。” 她沒說話,他看不見她的表情有些著急,但仍然沒睜開眼睛,問道:“我能睜眼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