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陵淵打斷道:“說些本座能聽懂的。” 董承:“是,是。不敢完全確定……長公主殿下體內可能有不明毒素及侵體寒物。” 陵淵皺眉:“什么?” 董承:“毒素應當不止一種,而且極為隱匿,下官不敢斷言到底是什么,至于侵體寒物,這個下官倒是能揣摩一二。”他將陵淵往更偏移的地方引了幾步,才說道,“先皇曾命下官的師父、也就是從前的太醫院首座配置過一碗萬無一失的湯藥,就在長公主殿下第一次下嫁之前。師父做此事極為隱秘,但終究良心有愧,在告老回鄉之前告知下官此事,讓下官日后若有緣為長公主殿下診治,必得盡心盡力。” 陵淵隱隱猜到,語氣泛冷:“什么湯藥?” 董承一嘆:“絕嗣湯。”他搖頭,“此湯藥下肚,不僅子嗣再無指望,女體也會被侵害得至陰至寒,暑熱的天氣里身體也只能是溫涼,天寒地凍時極為難忍,旁人覺得寒意二三分,對她來說就是十分。” 陵淵想起她那如涼玉般的手指,眉目凝稠得化不開。 陵淵:“可有解決之法?” 董承:“沒有。” 陵淵瞥他一眼:“堂堂太醫院首座。” 董承干笑:“見笑,見笑。” 陵淵:“除了沒有子嗣,畏寒懼冷,對身體可還有別的損傷?” 董承:“女體最好溫養,若長此以往置之不理,恐傷壽數。”他見陵淵似是要一眼瞪過來,又像是已經不耐煩他說的這些無法可用,連忙說道,“以湯藥溫補,以膳食滋補,日常調理總歸是大有裨益的。” 陵淵面色稍緩:“調理之事你全權負責,不可假手他人。毒素之事不可外傳,多診脈之后細細研判,再來報我。” 董承:“是,督公放心,下官定當盡心盡力。” 陵淵走遠,董承舒一口氣暗自道:“陵督公對嘉恪殿下果然上心,看來能照顧的生意必是不小啊……多虧沈公公提點,差點要惹惱督公。” 澹臺璟濤在風華無雙宮逗留了很久,嘉恪長公主只迷迷糊糊醒來了一盞茶時分,被琥珀伺候著喝了些粥又服下湯藥,再次睡去。澹臺璟濤想跟她說幾句話,卻只得到她混沌的一句:“死了就……哪兒都不用去了。” 澹臺璟濤又是心疼又是氣惱,怔怔地看了她半晌,握住她的手放在掌中摩挲,卻再次被她在昏睡中甩開。澹臺璟濤知道自己不該跟個昏迷的病人置氣,卻還是忍不住惱火,站起來往外走,走到殿門口又叮囑宮人好好伺候嘉恪長公主,不可怠慢。 南楚使臣被請進了金殿,澹臺璟濤在眾臣面前怒斥南楚罔顧兩國邦交、膽大妄為,頭一次感到揚眉吐氣、周身舒暢。南楚使臣微低著頭,良久沒有說話,再抬頭時面上并無愧色,沉穩地說道:“禍事已然釀成,皇帝陛下想要如何?” 澹臺璟濤聽得這句話中半點服軟的意思也沒有,不由心頭火起,冷笑道:“大燁長公主仍未蘇醒,萬一有個好歹——爾等還不速速退去,還在大燁等什么?另外之前說的皇姐若身死南楚,你就負全責,現在皇姐已去了半條命,你說說你要如何負責?” 南楚使臣想起那夜陵督公的一個侍衛教自己說的話,回答道:“陛下想要我南楚如何負責,請直言。本使來到大燁本是追討本國出逃的皇子側妃,明公子派人刺殺銀側妃是他自己的私謀,與南楚無關,也與本使無關。當然陛下可以說有關,本使也無從辯駁。既然現在銀側妃仍然活著,說到底也沒有造成不可挽回的損傷,何況銀側妃所說的受二皇子指使謀害太子之事毫無證據卻已傳出朝堂,這等毀我南楚清譽之謠言已成為大燁百姓茶余飯后的談資,相信不日也會傳抵南楚,成為南楚臣民心中一塊難以愈合的疤痕。一切的一切,有因有果,因果循環,大燁與南楚都沒占到一分好處,陛下現在與本使要求負責,本使實在是一個字都說不出口,但人既在大燁地盤,只得聽從陛下吩咐。” 一推一拉之間,南楚使臣已將局面駁轉,訴說成了兩方都有錯的情勢。澹臺璟濤一時無話,眾臣也面面相覷。 南楚使臣內心感慨陵督公之能,那夜的那個侍衛,幾乎將能遇到的情況都給他演練了一遍。這侍衛看起來平平無奇,不過是陵督公座下的一個普通侍衛而已。 南楚使臣是忠于南楚王上的,從而忠于南楚太子這位未來的儲君,此次前來追回銀側妃雖說是奉了二皇子的令,但也是王上默許的。只是臨行前王上對他有暗令,為了這個暗令,無論遇到什么情況,他都不能退縮,不能還沒完成任務就離開大燁。 此次使臣團中隨行的人派系駁雜,明公子忠于二皇子,使臣一直擔心他對銀側妃出手,一直在暗中防備,沒想到陵督公帶人直接將使臣團二十人一鍋端了,分別關起來,誰也不知道陵督公對其他人說了什么。只是從后來明公子的行動來看,不知許諾了什么就令明公子提前出手,搞成現在這副尷尬的局面。 機關獸雖悍勇無匹,但人的謀略才最是可怖。 大燁有陵淵這等人物,真是不可小覷。 金殿上靜默了一陣,澹臺璟濤說道:“聽從朕的吩咐?很好。刺殺大燁長公主等同侵犯大燁,割三城來賠禮!” 南楚使臣還沒說話,眾臣先齊齊給了澹臺璟濤一個“怎可如此”的眼神。雖然只是抬眼微瞥,但被南楚使臣清楚明白地看在眼里。南楚使臣毫無意外,因為澹臺璟濤的這種表現,那夜的侍衛也告訴他了。于是南楚使臣微微一笑,說道:“大燁皇帝陛下既有此請,本使不敢妄下決斷,待本使修書一封送回南楚,請王上定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