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無論成敗,嘉恪長公主都終將被送回南楚,以保大燁萬全。 她千辛萬苦出逃,甚至已經備好了詐死的尸身,一定不是想回到大燁。 怪不得從一開始她就對陵淵敵意甚深。 而如今,陵淵作為樞節展演的主責人,無論他命那機關師如何行止,都避免不了嘉恪長公主淪為棄子的命運。 陵淵本無意與嘉恪為敵,卻冥冥之中仍然在葬送她的路途上送了一程。 自執掌緝事司以來,陵淵不知斷送了多少人的前程,從未有如今這種莫名難言的心情。 是因為想起了從前的自己?想起自己極力避免卻仍然不可避免入宮的過往?還是想起了不管在宮中如何掙扎浮沉,上位者的一句話仍然可以將自己打回原形? 從前并不是沒想過這些,只是也許一切點滴思緒一直在慢慢流轉、積累,到如今的眼下,才匯聚成一片深不見底的潭,望一眼,就會將人吞沒。 命運任人唆擺的滋味有多不好受,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陵淵負手而立,暗暗捏緊了拳。 沈放在不遠處默立了許久,他很清楚陵淵此時在想事兒,他不能打擾。陵淵瞥他一眼,他立即上前,低聲說道:“稟督公,左明被送進風華無雙宮了,一炷香之后他從后殿悄悄離開。已經派人跟著了。” 陵淵“嗯”了一聲,一笑:“果然是嘉恪長公主殿下。” 沈放:“這是何意?” “覆滅權門、致使草原王族內亂、盜取南楚機關樞節出逃——能做出這些事情的女子,能是一般人?”陵淵莞爾,“盯緊左明,切莫讓他發現。” 沈放:“是。” 當夜,陵淵用密文寫下一句簡短的密函:“嘉恪已掌握機關獸重要樞節之秘。” 將密函交予心腹,命心腹速速送出。 陵淵望著窗外皎月,莞爾,內心道:“若你我所想相同……那就一起演好這出戲罷。” 第14章 樞節展演當天,朝中四品以上大員齊齊入宮,端坐在原本用于聽戲的御風閣。后宮妃嬪雖不能與官員們同坐,但也在御風閣斜對面的高臺上布置了她們的座席。一時間御風閣內外人頭攢動,伺候的宮人來往不絕。 陵淵站在御風閣上向下望去,只見觀演的官員們個個透著期待與玩味兒,仿佛大燁馬上就可以與南楚抗衡了似的;高臺上的妃嬪們則是帶著些許冷淡和不屑,自顧自地用著點心和茶飲,并不如何關注閣上情況。陵淵很清楚,以景妃為首的妃嬪們都不喜歡嘉恪長公主,因為她的回歸致使皇上幾乎不入后宮,連帶著這些妃嬪們的家族也人心不穩。尤其這些家族中人,此刻有不少都坐在觀演席上。 嘉恪長公主,人人都欲除你而后快啊。 陵淵淡淡瞥了一圈,收回目光。沈放在一旁呈上一個描金纏花的玉制盒子,說道:“稟督公,下面那些人送了不少東西,旁的禮品看著也沒什么特別的,就這個瀾金茶,好不容易才得了二兩,兒子想著能讓干爹趕快嘗嘗鮮。” 沈放打開了盒蓋,翠綠瑩潤的茶葉,宜人的淡淡茶香幽幽而來,確實是好茶。 “兒子這就給您來一碗?”沈放笑問。 陵淵輕聲哼笑:“罷了。嘉恪殿下還沒到?” 沈放:“殿下那邊剛才著人傳話,說不過來了,”他湊近低聲,“說是‘不想看著旁人擺弄自己’。” 陵淵并不意外,卻瞥了一眼瀾金茶,吩咐道:“送去風華無雙宮罷。” “啊?”沈放一愣,沒想到會有這樣的吩咐,但他立即說道,“是。”他可惜地看了一眼瀾金茶,略略哭喪著臉,“干爹,這可是極為難得的茶,有市無價啊。” 陵淵笑笑不語,沈放知道再勸無用,連忙吩咐人去送茶,又問道:“兒子再確認一次,等會是讓機關師破壞樞節,不允展現出非凡技藝吧?” 陵淵:“不必了。正常展演即可。” 沈放:“這……是為何?” “不論展演出什么,嘉恪殿下都會被眾臣上書遣返南楚。”陵淵涼淡地瞥著座下眾人,“機關府即將重開,已經招募仿制樞節的機關師三人。嘉恪,即將是無用之人。” 沈放很快想通其中的關竅,但還是問道:“那既然如此,督公何不順水推舟?那殿下次次明里暗里謀害督公,此次讓那樞節失靈,嘉恪殿下便會陷入萬劫不復,豈不更好?” 順水推舟落井下石,從前也是做慣了的。 睚眥必報的陵淵,一向如此。 但如今,他并不如何想這樣做。 他不清楚原因,但他一向是個遵從本心之人,也因此得了個“喜怒無常”的評價。 “不必了。”陵淵再次說道。 沈放不明就里,但他眼里的督公一向深謀遠慮,他從不會質疑督公的命令,于是再次低頭:“是。” 澹臺璟濤姍姍來遲,眾臣及妃嬪紛紛起身叩拜行禮,等他端坐在首位之后才陸續重新落座。陵淵因主導展演而無需下去在澹臺璟濤身邊伺候,但他敏銳地感覺到澹臺璟濤往自己的方向看了一眼,心里隱隱覺得有些不安,果然很快,沈放前來稟報:“督公,皇上吩咐今日的展演須得失敗,不得展現樞節神技。” 陵淵皺了皺眉,沈放奇道:“皇上這是什么意思?按理說,皇上是最希望嘉恪殿下帶回的樞節能令眾臣震驚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