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聽著陵淵的復命,澹臺璟濤并不意外地笑了笑:“一貫如此,也不過是磋磨磋磨你罷了,知道你是朕派去的,并不會置你于死地,不必往心里去。” 陵淵微微垂著頭,賠笑道:“臣怎敢往心里去,都是臣那日迎接殿下時與殿下起了點誤會,誤傷了殿下,臣萬死難辭其咎。” “俗務纏身,”澹臺璟濤沒再繼續這話茬,而是不滿地敲了敲桌上的奏報,嘆息般地自語,“回來后不過匆匆見了一面,還未曾好好安撫……” 陵淵靜靜聽著,并不發表任何見解。 澹臺璟濤微微皺眉又舒展開來,說道:“聽聞南楚還派了殺手一路追擊,都是你的人阻斷的,做得很好。朕將皇姐的安危交予你,你萬萬不能辜負朕的信任。” 陵淵行了大禮下拜:“臣定不辱皇命。” 澹臺璟濤點頭,抬手虛扶示意陵淵起身,又吩咐道:“緝事司的事可以暫且放下,你親自到風華無雙宮鎮守,朕才放心。” 陵淵一臉誠摯地應聲:“是,臣自當盡心竭力保護殿下萬全。” 澹臺璟濤揮手:“跪安吧,去太醫署,什么藥好用都緊著你用。” 陵淵再次叩首:“臣叩謝皇上天恩!” 陵淵身后跟著一大串幾十人的隊伍,手中都捧著各色禮品,全是皇帝要他帶往風華無雙宮的,還叮囑他不用說是“賞賜”,而要說是“贈予”,只因皇姐不喜歡“賞賜”二字。 陵淵品了品這其中的意味,繼續帶著人浩浩蕩蕩地往風華無雙宮行去。 風華無雙宮正處于喧鬧的歡夜中,所有的燈盞都亮起來了,絲竹之音不絕于耳,歡聲笑語延綿不斷。陵淵早已命人提前通報,這次倒是沒有再讓他在外罰站,直接被引路宮女引了進去。 回廊蜿蜒,簾幔重重,風華無雙宮的布置采用了大量的月光紗和行云緞,各處都透著輕柔和縹緲,行至其間仿佛進入一場瑰麗的幻夢,璀璨而渺然。 陵淵并不是第一次踏入這里。早在殿下還未歸國時,皇帝就開始命人整修風華無雙宮,一切都是按照殿下的喜好來cao持的,毫不計較費工費時費料費銀錢——而監督修建的正是陵淵。 對這里,他可說得上是輕車熟路。 只是今日看來,在這位殿下入駐風華無雙宮不過短短數日,已經將這里之前的布置改了大半。那些曾經高掛的六角燦金宮燈俱被換下,取而代之的是一顆顆價值連城的夜明珠,在夜間散發出溫潤的光芒;那些曾經裝點在宮中各處的金鳳圖案也被盡數卸去,替換其上的竟然是一只只栩栩如生的金翅飛蛾,每一只都在撲火。 飛蛾撲火,這種不吉利的圖案根本不允許出現在處處講究吉兆的皇宮之中,但這位殿下,就是敢隨意使用。 而確實也未見皇上有半個不字,甚至對于更改宮制這等平日里必然要問罪的大事,不過是一笑了之,一句“皇姐高興便好”帶過了一切。 宮內宮外紛紛傳言,嘉恪長公主于大燁有大功,今上感念甚深,于是特許一切,實屬姐弟情深。 私下里的傳言么,就不那么能上得臺面了。 但這些,眼下自然不會有人去觸皇上的霉頭,何況嘉恪長公主帶回大燁的巨利,才是真正的無價之寶,任何人都得對她恭敬三分。 陵淵已行至內殿階下,引路宮女至此也不能再進前,改由內殿掌事宮女前來引路。依舊是那日的掌事宮女,見到陵淵似是比那日恭敬了些許,微微福身之后引他入內。陵淵跟隨掌事宮女進入內殿,發現這內殿也改動了不少,從前的白玉地磚大半都被起開了,整個內殿的中央變成了一片水澤,有僅著薄紗的男女在其中邊行酒令邊嬉鬧,水面上漂浮著不少盛放著吃食和酒器的托盤,搖搖蕩蕩地配合著笑鬧聲,一派靡亂景象。 水澤四周有女樂持著各種樂器演奏,還有各類稀奇物件兒供人賞玩,有些東西連分掌外邦進貢事宜的陵淵都未曾見過,一時心里略略咋舌。 內殿闊大,從水澤邊上跟著掌事宮女前行了一陣才到了嘉恪長公主座下。內殿盡頭的公主玉座還在十八層的臺階之上,那玉座是皇帝親自畫了設計圖又命陵淵督造的,其上鑲嵌了九九八十一顆名貴玉石,而此時即使隔著十八層臺階,歪坐在玉座上的嘉恪長公主的面容都有些看不真切,陵淵卻一眼看見她手里一上一下地扔玩著一塊玉石,正是那玉座上最大最名貴的那顆,是當初皇帝命人四處搜羅的名品,白日與夜晚所看到的光彩不一樣,晴日與雨天所看到的光彩又不一樣,被世人稱為“玉夜瑤光”,屬于無價又無市的上上之品。 眼下,這世上只此一顆的“玉夜瑤光”,隨著嘉恪長公主一上一下地拋玩而不停閃現出不同的色澤,映襯得公主那白皙幼滑的臉龐也閃現著變幻莫測的神采。她似是向著陵淵看了過來,又像是仍然看著手里的玩物,聽著陵淵公事公辦地念完了皇帝送來的一長串禮單名冊,一點走下來謝恩的意思也沒有,仍是玩著手里那塊玉石。 陵淵恭敬地站著行禮問安又告辭,嘉恪長公主遲遲沒有發話。他保持這微微躬身下拜的姿態,一直等到脊背都有些僵直,公主殿下慢悠悠地蹦出兩個字:“無趣。” 像是隱著嬌嗔,聲調婉轉含情,仿若撒嬌般埋怨送來的禮品沒一個能讓她看入眼,任誰聽在耳里都會覺得委屈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