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是否被愛,人是會有感覺的。 后來,母親病了,于歸的生日就像是一個禁忌,提不得,更別說大張旗鼓地布置慶祝了,只怕觸動母親那脆弱的,時刻會崩壞的神經(jīng)。 “以后,咱們就在外面慶生。” “你媽病了,等她好了,就都好了……” 這是于歸 12 歲生日當天深夜,宋濤領著他,父子倆坐在幾乎沒什么人的肯德基里發(fā)生的對話。 話說到最后,宋濤沒了底氣,一個大男人對著一個 12 歲的小男孩,竟忍不住哭出了聲。 那天上午,宋濤早早地從研究所下了班,興高采烈地說是要給兒子慶祝生日。 頭一天,他就在蛋糕店里給于歸訂好了生日蛋糕,想趕在于歸放學前先一步到家準備給他一個驚喜,順路還買了一個新的籃球作為禮物。 男孩子嘛,升入中學了,打打球長高點兒,壯一點,于歸啊,太瘦了。 可他甚至還沒有邁入單元樓,就聽到了樓上摔東西的聲音,還有宋執(zhí)和林遲的哭聲。 宋濤內(nèi)心咯噔一下,壞了,兩小祖宗又打起來了。 可當他三步并作兩步跑上樓的時候,伴隨著邱婷一聲聲“喪門星”“禍害”等不堪入耳的辱罵,一個個盤子從室內(nèi)扔出來,摔在地上碎掉。 “你的出生就是一個錯誤,就像是一個恥辱柱,時時刻刻提醒著我有一段不堪回首的過去。” “你是要每年都提醒我一下,我跟那個殺人犯還有你這么一個兒子嗎?” “非要破壞我現(xiàn)在的幸福,你才開心嗎?” 于歸垂著頭站在門口,劉海遮住了他的眼睛看不清他是什么表情,只能隱約看到他抿緊的嘴唇,還有身側因用力握拳發(fā)白的指節(jié)。 即便如此,他仍舊將明顯嚇到的林遲和宋執(zhí)護在身后,而他自己的頭發(fā)、衣服上全是雞蛋液,面粉的污漬,臉上還有避之不及被盤子劃傷的痕跡。 而這些,是宋執(zhí)和林遲跟著李冉學了好久的,打算自己動手給于歸做紙杯蛋糕的材料。 “明明就是阿姨的錯,哥哥沒有錯。” “阿姨沒有問哥哥愿不愿意當你的小孩,就把哥哥生下來。” “你對哥哥不好,還不許別人對他好,是你自私。” 林遲自小就知道邱婷很嚴厲,很兇,但是也從未見過今天這樣的場面,嚇得哭到抽搐。 但她聽到邱婷那樣說于歸,還是有些不開心,很生氣,覺得很沒有道理,明明給宋執(zhí)慶祝生日的時候,阿姨也很開心,就是偏心,還是鼓足勇氣開了口嚷。 于歸在聽到這話后愣了一下,微微偏了偏頭去看站在身后小心又害怕地探出個頭,紅著眼睛,臉上還掛著淚痕的林遲。 小姑娘死死地抓著他的衣角,仿佛抓住了千萬勇氣,三句話說得斷斷續(xù)續(xù),但理直氣壯的樣子還是藏在了那字字句句里面。 于歸不記得上一次被人維護是什么時候了,但他記得維護他的人是比自己小了 5 歲的林遲。 林遲人小小的一只,卻總說著要保護他的話;明明怕得要死,還要硬著嘴去激怒與自己力量懸殊的對方,也不知道是小小年紀無所畏懼,還是別的什么原因。 “對,是mama不該打翻我們的東西,不該發(fā)脾氣。” 許是受到林遲的鼓舞,宋執(zhí)從于歸的另一側探出了頭,身子還縮在于歸的背后,壯著膽子附和。 邱婷聽后急火攻心,正準備發(fā)飆,宋濤立刻沖進家門抱住了她,將她控制住后才說: “小于,你先去隔壁洗洗,帶著弟弟meimei等林叔叔他們回來。” 在此之前,于歸從未懷疑過母親對自己的洗腦:他的存在就是不應該的,他就是個禍害,體內(nèi)流的就是殺人犯的血。 直到兩個害怕到發(fā)抖,哭泣到抽搐,只敢縮在他身后的小家伙,在此情此景還能靠著一些莫名其妙的勇氣替他出頭,他才恍然錯的原來并不是自己,他還沒林遲他們清楚明白: “我沒想過破壞你的幸福,是你一直在破壞我的。” 這是于歸第一次反抗母親,表達出自己內(nèi)心最真實的想法,直到脫口而出的瞬間,他才感到前所未有的輕松,如釋重負。 他從未考慮過幸福與否這個問題,這也并不是他這個年紀會考慮的事。 但感受這種事,自己是騙不了自己的。 - 那天深夜的肯德基,人并不多,父子倆桌上擺滿了對兩個人來說,過于豐盛的食物。 宋濤像是想要通過食物來填補對于歸的虧欠,看著宋濤愧疚得不敢看自己的眼睛,于歸有些無力。 “如果她好不了呢?” “只要看到我這張臉,她就不會好吧......” “我知道的,我很像我父親,她看到我就會想到他,就會想到那些不好的事情。” 宋濤壓根沒想到,小小年紀的于歸會說出這樣的話,一時間有些愣住,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于歸低著頭,手里拿著勺子不住地戳著眼前的冰淇淋: “我那時候還小,記得不是很清楚了,但也隱約記得那時候過得不是很好,總是挨打。” “我想,她記得比我要清楚些吧。” “被自己的丈夫傷害,毀了大半輩子,還生了個像他的孩子。她接受不了,遷怒于我也是可以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