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六百秒 第69節
周景元才不管,大步一邁擁住她:“發現又怎么樣!” “橫豎又不是我挨罵。”梁昳仰頭笑,頭發滑過肩頭,露出微紅的臉頰。 周景元埋頭親了親她。 梁昳輕輕掙開他的懷抱,鉆進了被窩,周景元也挨過來,順手關了臺燈。 “給你mama發消息了嗎?”兩人 一起躺下時,周景元問她。 “發了,一早就發了。”梁昳答,“雖然不能陪他們過除夕,祝福肯定不會缺席的。” “回你了嗎?” 黑暗中,梁昳輕聲笑了笑:“當然回了,還給我發了壓歲包。” “嗯。”周景元一只胳膊搭上她的腰,將人往懷里壓了壓,“我想跟我爸媽一起去海城。” “參加婚禮?” “讓我去嗎?” “去呀。”梁昳窩在他暖融融的懷里,聞著熟悉的淡淡清香,笑,“我先回去幫你打前站。” 聞言,周景元箍緊懷里的人,嘴唇貼上梁昳的額頭:“開心嗎?” “嗯?” “我們兩個第一次在一起過年,你開心嗎?” “你覺得呢?” “我很高興,我覺得你也很高興。”周景元簡單粗暴地總結道。 時針早就劃過了“12”,新的一天、新的一年已經到來了。 他在黑暗中閉上眼,吻住懷中的人:“梁老師,新年好。” 周景元到底還是怕挨罵,定了個鬧鐘,初一一早天不亮就做賊般偷偷回了自己家。一上午接待來走動拜年的親戚,中午時才見到梁昳。吃過午飯,他送梁昳回市區排練后,又匆匆趕回崇新。 后面幾天,周景元跟著父母在周家、余家和章家各處親戚間拜年走動,每天不停地見人、說話,直言比上班還累。梁昳那邊,初二演完最后一場,初三收拾行李,初四登上了回海城的飛機。 兩個人愣是沒能在梁昳回老家之前再見上一面,每天靠微信聯系,連周景元自己都打趣說他和梁昳像在網戀。 梁昳想了想,確實像那么回事,忍不住笑了笑。 馮美茹端著什錦雜拌從廚房走出來時,看到的就是自己女兒捧著手機笑的樣子。看見她走過來,梁昳立刻鎖了屏幕,假裝漫不經心地問一句:“吃飯了?” 馮美茹乜梁昳一眼,哼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和那個誰根本沒分。” 梁昳一噎,收起嘴角,不作聲了。 不知道是不是過年的原因,梁昳回家兩天,梁家川一直沒出門,除了買菜散步,其余時間一律安安心心陪著妻子女兒。 吃過飯,一家人開著電視嗑瓜子,時不時聊兩句,是多少年不曾有過的溫馨時刻。 梁昳有些不適應,悄悄問馮美茹:“我爸他……不去跳舞?” 母女倆哪有什么隔夜仇。自上次回海城后,馮美茹回想起來,雖然她是愛女心切,但言語、行為多少還是欠妥當。只是梁昳剛回家,兩人還沒時間攤開來好好談一談。 “上次從你那兒回來之后,他就不去跳舞了。”馮美茹趁梁家川去廚房削水果的時候,說起來,“也就你的話還管用了。” 等到梁家川端著水果盤出來時,梁昳和馮美茹齊齊望向他。 “怎么了?”梁家川一臉茫然。 “沒怎么,”馮美茹收回視線,笑了笑,“說你如今老了反倒變成‘女兒奴’了。” 梁家川把水果盤擺到她們母女面前,像是主動認下了這個稱號,說道:“你mama說得沒錯,我啊一輩子自私慣了,唯一肯擔待負責的恐怕只有你了。” 梁昳有一絲意外,沒料到他會把話題深入 下去,一時不知該作何回應。 “我這個人沒有多大的志向,要說還有什么愿望,不過就是一家人沒病沒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幸福快樂地生活了。”梁家川說的是實話,只是在梁昳那些“惡言”相向之前,他裝聾作瞎地只求一個人快活。而現在,他后知后覺地發現,如果妻離子散,他一個人也快活不起來了。所以,他反省一般地對梁昳道,“我……糊涂事辦過不少,但是,我從來沒有想過因為自己毀了女兒一輩子的幸福。” 面對他的剖白,梁昳無法無動于衷,想說什么,喉嚨卻又哽住。她發現自己硬不起心腸來了。 只有馮美茹保持著理智,偏要戳破這rou麻兮兮的場面:“呸呸呸——什么‘毀了女兒一輩子幸福’,正月里就說些討嫌話,快呸掉!” 梁家川聽話照做,還敲了三下木桌子才算罷了。 大抵是討厭他把過年的氣氛弄成這樣,馮美茹沒好氣道:“我女兒肯定是會幸福一輩子的。” “是是是——”梁家川笑道,“麗麗這么優秀,多的是想給我們當女婿的。” “停!”梁昳適時打斷了他,“我幸不幸福跟有沒有人給你們當女婿沒什么關系。” “對對對,那是自然。”梁家川笑著點點頭,繼而玩笑道,“后天你要不要去搶捧花呀?” 大年初六,大姨的兒子、梁昳的表哥結婚。馮美茹早早出了門,作為主家親戚,她不僅要去大姨家幫忙接親,還要提前去酒店迎客安座。梁家川自然也陪同在側,盡力幫忙。 馮家人知道梁昳過年忙了好幾天,沒人催她。于是她也樂得自在,慢悠悠起了床,隨意扒了兩口早飯后才打車去了辦婚禮的酒店。 客人一波接一波地來,馮美茹滿臉堆笑地應酬著。人流一起涌來時,她明顯力不從心,抓了一旁躲清閑的梁昳來幫忙領客人。 “帶去左邊 16 號桌。”馮美茹推了梁昳一把,見她沒個笑模樣,低聲囑咐,“大喜的日子,別把你大姨的客人得罪了。” “知道了。”梁昳小聲應下。 她不是不知輕重的人,只是不耐煩同陌生人迎來送往,今天這樣的場合,斷然沒有給客人擺臉色的道理。她揚起笑臉,領著客人往前走,快到的時候,她抬手指了指:“您直走,就那桌,桌上有個 16 的號牌。” 客人開開心心朝她道了謝,過去了。 梁昳原路返回,剛到迎賓處,瞧見馮女士一邊給人指方向,一邊不時回頭朝里張望,她脖子一縮。害怕再被抓去領人,她趕緊溜邊走,想著干脆去主桌邊上找個位置躲一會兒。 她伸著脖子觀察著馮女士,正按計劃準備撤退,不料瞥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準確來說,是三個——周景元和他的父母。 梁昳這時才把大年三十飯桌上的閑話聯系起來,她怎么沒想到周景元爸爸說的婚禮就是表哥的婚禮呢?只是,周家怎么會成為大姨家的賓客呢?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呆立原地,滿腦子問號。 就在她驚訝的同時,跟大姨父熱絡寒暄的周家人也引起了馮美茹的注意。她怔怔望著被大姐夫摟住肩膀的年輕人,越看越面熟。 大姐夫親自引人往里走,路過馮美茹時,他熱情地介紹道:“這是孩子小姨,美芹meimei。美茹,這是我老同學,幾十年沒見了,這次專程從遙城飛過來的!” “你好。”周澤安和章芩朝馮美茹微笑點頭。 馮美茹與周景元僅有一面之緣,原本并不篤定,直到“遙城”二字傳進耳朵,她終于跟那個被自己趕走的年輕人對上了號。 好在周景元已經從方才一瞬的驚訝中反應過來,他禮貌地微笑開口:“阿姨,您好!又見面了。” 一石激起千層浪。 “美茹,你們認識?”大姐夫驚喜地看著馮美茹。 周澤安和章芩也狐疑地盯著自家兒子,等著一個解釋。 周景元沒打算裝傻,微笑著對父母介紹道:“這位是梁老師的mama。” 來的路上,周景元跟父母言明自己此番跟來海城是為了見一見梁昳的父母。周澤安和章芩自然是全力支持,并且提出一同會面。周景元這才跟他們透了梁昳mama反對的底,不過他把責任攬在了自己身上,只說梁昳父母來遙城時正好撞見自己在梁昳家,印象不是太好。 周澤安和章芩還勸他再見面時一定好好表現,早點獲得梁昳父母的認可。誰也沒想到,雙方會以這樣的方式碰面。 說不尷尬是不可能的,好在梁昳的大姨父在旁,眼梢眉角都是喜色,笑道:“瞧我這記性,忘了我們家麗麗就在遙城工作了!你們都認識?” “你好,我是景元的mama。”章芩伸出手重新打招呼,做了自我介紹。 馮美茹再不滿意周景元也不會在此刻給周家父母甩臉子,她理清眼下的狀況,神色恢復如常,與周景元的mama握手,淡淡地笑著:“你好,歡迎,里面請!” 隔空旁觀這一幕的梁昳比上臺演出緊張百倍,心臟都快跳出來了。待周景元一家三口坐定,她才給周景元發了條消息。 遠遠地,她看見周景元埋下頭看手機,隨后抬頭四望,尋找她的位置。等他終于確定方向望過來時,梁昳舉高了胳膊,朝他使勁揮了揮。 周景元起身,朝她而來。待穿過人群終于站到彼此面前時,兩人同時笑了起來。 第74章 落日第四百五十四秒 梁昳的大姨父曾經在遙城生活過,直到十五歲初中畢業,因父母工作調動搬到海城。去年底,他在生意局偶遇一位來自遙城崇新的老鄉,聊天后得知老鄉小時候竟然跟他念的是同一所初中,是低他一級的學弟。兩人感嘆之余也覺得甚有緣分,聊得越發投機。 老鄉提起自己哥哥正是與大姨父同一級,當即撥了電話,兩邊信息一對,大姨父與老鄉的哥哥當年竟是同班同學。至此,大姨父終于跟斷聯四十一年的老同學們重新聯系上了。 周景元的父親周澤安正是老同學中的一員,是梁昳大姨父少時就建立起深厚情誼的好朋友。這次趕上梁昳的表哥結婚,周景元父親攜家帶口飛到海城。道喜之余,也是借此機會跟老同學相聚。 婚宴結束之后,客人從宴會廳移步二樓茶室喝茶。大姨和大姨父忙著打點招呼、迎來送往,顧不周全,既然梁昳和周家人認識,便托了她和馮美茹幫忙照顧老同學一家。 馮美茹單獨要了一個包廂,將人安頓下來。 服務員過來詢問茶飲需求,梁昳讓她稍等,先詢問長輩的喜好和禁忌。 四位長輩都說“隨便”,梁昳便就著服務員手中的平板挑起來。周景元也湊上來,跟她并肩一起看。 “普洱可以嗎?”梁昳點著屏幕上的圖片,問周景元,“熟普?” “行。”周景元往前翻了翻,“還有特色茶飲,要不要試試?” 聽到他的詢問,服務員及時開口介紹起來:“這一頁都是我們茶室的特色茶飲,是根據顧客的不同需求配制的茶包,你們可以看一看有沒有喜歡的。你們人多,除了普洱外,還可以再來一壺。” “有什么推薦嗎?”梁昳問她。 “主要看你們喜歡什么樣的茶味和口感,銷量最好的是這三款——清肝降濁茶、靜心養元茶和補氣茶。” 周景元抬眼看梁昳,問:“你想喝什么?” “靜心養元茶。”梁昳一指,定了下來。 兩人挨得近,隔著些距離看就像頭挨著頭,有商有量的樣子很是和諧自然。 馮美茹撇開視線,望向窗外,抬手揉了揉左胳膊。 梁家川和周澤安頗有些一見如故的感覺,兩人坐在茶室中央的茶桌旁,行業發展、企業管理、實業前景……聊得分外投機。 章芩則由馮美茹陪坐在窗邊,相比起兩位男士的高談闊論,這隅可以俯瞰海景的角落顯得格外安靜。 剛開始,兩位mama只是客氣地互相介紹一下自己的工作和年齡,閑話家常。期間,馮美茹時不時地捏幾下手肘,看似尋常,落在醫生的眼里便多了些意味。 “別看我退了休,平常沒少犯職業病,家里人有個頭疼腦熱的,都找我尋醫問藥。”說著,她看一眼馮美茹的左胳膊,道,“你不介意的話,我能冒昧問一下,你這胳膊是受過傷嗎?” 馮美茹不料她如此細心,微微笑了笑:“去年摔了一跤。” “嚴不嚴重?現在好了嗎?”章芩關心道。 “上了一段時間夾板,現在已經好了。就有時候變天會酸酸脹脹的,不礙事。” “傷筋動骨一百天呢!得好好保養,別見風著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