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六百秒 第64節
“菜市場估計關門了,去超市買點兒吧。”跟在她身后的梁昳出了聲,轉身往超市的入口去。 馮美茹不是沒看出她的心不在焉,晚飯時不想太過勉強她,這時便說了一句:“我跟你爸去挑幾樣就行,你先回家吧。” 馮美茹上次來遙城小住時對周邊已經很熟悉了,梁昳沒太擔心。她本身對逛超市興趣不大,大部分食材和生活用品都靠網購平臺解決。于是,她沒有勉強自己,徑直回家了。 回到小區門口,她猶豫了幾秒要不要進 24 小時便利店去買點早點,最后還是作了罷。當她通過門禁時,手機響了起來。 “回家了?”周景元的聲音在聽筒那邊響起。 “嗯?”梁昳感應般地回頭。 周景元斜倚著車門,遙遙地朝她揮了揮手。 梁昳回身,疾步朝他走過去。到了面前,兩人才把電話掛斷。梁昳攥住周景元的手,拉開車門鉆進了車后座。 被拽進車里的周景元,隨手關上門,彎著笑眼問她:“怎么了?跟做賊似的。” 梁昳深深看他一眼,輕輕搖了搖頭:“我媽讓我們分手。” 第69章 落日第四百零一秒 周家最小的孫兒雖說淘氣頑劣,比不上大哥的性格沉穩,也趕不上二姐的心思靈巧,但確實更嘴甜討巧,即便闖了禍也能馬上低頭認錯,被訓罰之后再撒嬌耍賴哄得大人心情舒爽。 總之,從小到大,周景元沒吃過什么苦、受過什么難,過得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上學時,每次升學都能踩著分數線上,每回競賽也總能拿個名次,人仗義又大方,人緣很好;進廠后,學什么都快,項目順利拿下,接手運營工作頗見成效,工廠改革也讓人心服口服,廠里的老人新人都愿意跟他說幾句掏心窩子的話。 順風順水慣了的周景元很少有失意的時候,遇上梁昳,他才算有了一絲絲體會。可比起那些經歷千難萬險才得償所愿的人來說,他儼然已經幸運太多了。 梁昳mama的態度很明確,周景元早猜到會是這個結果。他天生相信“謀事在人”,有的事不急一時,他在意的只有真正和他共謀未來的梁昳。 “你自己怎么想?”他問她。 梁昳搖頭。 “不知道還是不愿意?” 梁昳不答,反問他:“你覺得呢?” 要說周景元凡事篤定,唯一拿不準的怕也只有眼前人了。于是,他學她的樣子搖了搖頭。 梁昳拽著他的手心早被他guntang的手掌捂出了汗,她甩開周景元的手,將手心的潮濕全蹭在他的衣服前襟上,嗤道:“你不知道才怪!” 周景元噙著一雙笑眼逼近她:“我知道,那你知道嗎?” 梁昳被他的目光凝住,看他氣定神閑的模樣,沒來由地有點氣,說話也沖沖的:“不要你管!” “我偏要管。”周景元重新握住她的手,將人拉得更近。趁梁昳不防,吻疊上她的嘴唇,牙咬上她柔軟的唇瓣。聽到呼痛的聲音,他才松了口,一息一息灼人的呼吸從唇邊到耳畔,“有問題就解決,有困難就克服,我這兒沒有風一吹就撒手的道理。” 梁昳被吻得沒了脾氣。 “你也不準撒手!” 周景元握著梁昳的手久久不松,伸出另一只手將人攬進懷里,“聽到沒?” “小周總又教訓人了。”梁昳笑著嗤他。 梁昳到底沒敢久留,很快從周景元車上下來。怕被馮美茹撞見,她跑著進了小區。果然,她剛換好衣服,走出洗手間,就聽見了門鈴聲。 梁家川拎著塞得鼓鼓囊囊的購物袋走進來,馮美茹便站到冰箱門前,將食物一樣一樣從帆布袋里掏出來,分門別類地往冷藏室和冷凍區放。梁昳就在她身后,看她挑的多是自己為數不多會做的快手菜或是cao作方便的半成品。 馮美茹回頭看她一眼,把一些注意事項交代給她,而后關上冰箱門,將水果放去了水果籃里。 當晚,梁昳堅持讓馮美茹和梁家川睡了臥室,自己在沙發上將就了一夜。 第二天,來自海城機械廠的電話一個接一個,馮美茹和梁家川被催著回海城上班,不得不定了下午的航班。 臨走之前,馮美茹只說讓梁昳好好想清楚,之后便不再多話。反倒是梁家川老好人似的,老婆這邊討好幾句,女兒那邊叮囑幾句,最后打車去了機場。 他們前腳走,梁昳后腳便打車去了悅溪畔。 周景元下班趕回城里,已是傍晚。他推開門就看見梁昳蜷在沙發上睡著了,聽見動靜,她睜開惺忪的睡眼,喃喃道:“你回來了?” “嗯。”周景元一邊應她,一邊快速地換了鞋和衣服,洗了手。挨過來時,連人帶毯子將梁昳整個抱到腿上,蹭蹭她的臉,問 ,“叔叔阿姨走了?” “嗯。” “你剛從機場回來?” “我媽不怎么跟我說話,也不要我送,讓我爸叫了輛車,自己走了。” 周景元笑著緊了緊懷抱。 “你還笑……”梁昳瞪他一眼。 “好了,不笑了。”周景元拿鼻尖蹭了蹭她的,“你想怎么辦?總不能和你mama一直冷戰下去吧?” “我沒法無視我媽的愛和付出,也不想惹她傷心。” “你的意思是……”周景元沒有把那兩個字說出口,但答案已昭然若揭。 “你肯跟我分手嗎?”梁昳長而密的睫毛輕輕一扇,一雙眼望住他。 即便有心理準備,當真知道自己有可能被放棄的這一刻,周景元到底沒抵住轟然的挫敗感。 “你已經做好離開的準備了嗎?”周景元嘴角溢出一絲苦笑,不說同意也不說不同意,“如果真到了那一步,我尊重你的決定,絕不叫你為難。” 無論平日里多么鎮定自若、四兩撥千斤,此時的周景元也免不了心里有些亂。 梁昳視線落在他圈住自己的手臂上,頭也跟著垂低了。 周景元騰出一只手來扶住她的臉頰,輕輕往上抬了抬:“梁昳就該是驕矜的,我不要你低頭,即便是為我。”他甚至覺得梁昳就該是高高在上的,不必為任何人委曲求全。 然而,屬于周景元的那點小驕傲終究還是冒了頭。他一瞬不瞬地看著她,笑問:“你會后悔嗎?” 梁昳也看著他,一字一頓地回答:“我一定會后悔。” 周景元覺得,這也許是自己這輩子得到的最高贊賞了吧。他笑了笑:“你知道這樣答的結果嗎?” 梁昳眼睛亮晶晶的,映著窗外的天光,她在欺近的人影中聽見他說:“我不會放你走了。” 蓋毯是什么時候滑落的,誰也不知道。 周景元的吻落下來,從唇瓣到脖頸,從圓潤的肩頭到嶙峋的鎖骨,而后輾轉至她的耳垂。柔緩的親吻和失穩的呼吸像一支蘆葦穗輕輕地撓啊撓,撓得梁昳連心尖尖都癢起來。 她偏頭想躲,卻又被桎梏住,只得無奈笑問一句:“這就是你的不放我走?” “不論什么時候,不放你走都是我的目的,也是我要的結果。”周景元碾磨著她的唇,似玩笑又分外認真,“你知道的,我要好結果。” 這一句話成功讓梁昳想起了上次一起打游戲時他的“斑斑劣跡”。 “知道,”她笑,“小周總是既要拿齊金幣,又要點亮所有太陽花的。” 被取笑的小周總全然沒有羞恥心,搭在梁昳腰際的手掌順著她的話頭往上攀附。隔著一層織物覆上去,他輕笑一聲:“我準備點亮太陽花了……” 中央空調的出風口“呼呼”吹著熱氣,梁昳上身只著一件素色的貼身羊絨衫。在周景元話音落下的頃刻之間,衣衫被剝落在地。 在低呼聲中,周景元觸上太陽花蕊,從柔緩到迅疾,他掌心的溫度越來越高,將與之貼合的柔軟弧度燙成一片緋色。 原本就不夠,此時更甚。 周景元勾住蓋毯一角,整個拉起來包住梁昳,打橫抱進了臥室。他將人放到床上,撳亮床頭燈,從抽屜中拿出一個小方片包裝扔到枕頭上,隨后,俯身吻住身下的人。 毯子被拂開,梁昳僅剩的褲裝也被褪盡。她以牙還牙,推高周景元的薄衫,讓他光裸的上身暴露在燈光下,也暴露在她的目光之下。 她的手不似周景元的那般guntang熾熱,涼涼的指尖劃過他緊實的胸膛和腹部,要往更深去窺探。某人主動配合,松了褲腰,冰涼裹住guntang,傾身的人失了心智。枕上的小方片被拾起,在包裝被撕開的細碎聲響中,梁昳將人拉得更近。 呼吸凌亂,掌心灼熱,梁昳雙臂剛剛攀上他的脖頸便嚶嚀出聲。 偏有人好整以暇地來堵她,還拿那日的話打趣她:“狂風暴雨還沒開始就受不住了?” 梁昳在他腰間掐一把,仿佛汪著一眼泉的眼睛嗔他一記,激得某人徹底發了瘋。 熱烈也好,荒唐也罷,梁昳全顧不了了。她只是想確定,也去證明,她沒選錯。至少當下,情是真的,愉悅也是真的,就夠了。 “梁老師,你真的走不了了。” 風雨俱來,周景元俯身,擷取最后一朵太陽花。 昨夜梁昳在沙發睡得不大安穩,今天下午在沙發上半躺著休息也是時睡時醒,這會兒閉眼窩在周景元的懷抱里,才算真正踏實了。 “我是不是更沒法跟你mama交代了?”周景元在她耳邊輕輕笑一聲。 “交代什么?” “想要爭取她的同意,我至少應該做到克己復禮。” 梁昳彎了彎唇角:“你做不到。” 被一秒拆穿的周景元繼續裝可憐:“可怎么辦哪?” 梁昳又困又累,不愿想太多,索性耍無賴:“天高皇帝遠。” 周景元瞬間失笑。 “不餓嗎?”他問她。 “嗯。” “還想睡一會兒?” “嗯。” 周景元見懷里的人睡意正濃,悄聲道:“那你再睡一會兒,我去做飯,做好了叫你。” “嗯。” 周景元親了親懷里的人,輕手輕腳地下了床。 過了兩天,周景元在上班時接到老趙的電話——餐邊柜修好了,催他趕緊運走。 周景元趕到小車間時,餐邊柜規規矩矩地立在車間正中。周景元圍著柜子轉圈,這里摸摸,那里敲敲,滿意得不得了:“要不說‘姜還是老的辣’呢?您這手藝怕是讓徒弟們學一輩子都趕不上啊!” 他從小就嘴甜,會討人歡心,老趙老早就習慣了。每每周景元夸到他心坎上,他即便心里樂開了花,面上也要假裝不在意地揮手趕人。 多數時候,周景元都麻溜兒地從他面前消失,但今天卻死活賴在老趙跟前不走,還不停地長吁短嘆。 老趙聽得煩了,直叫他“有屁就放,沒屁就滾”。他這才將梁昳mama極力反對他們在一起的事情抖落出來。 老趙聽完,眉毛一凜:“人家捧在手心里養大的女兒,擔心她遇人不淑也是人之常情。” 他雖然面上老是一副嫌棄的樣子,但周景元真正需要幫忙時,他一定是除了周家人之外,第一個站出來的。 難得這臭小子有煩心事,老趙也就暫時丟下手上的活計,耐耐心心地開解他兩句—— “為人父母的心情,你要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