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六百秒 第56節
周景元蹭著她的臉,在耳朵邊磨她:“去吧去吧,難得天氣這么好。” “哪里好了?冷死了。”梁昳堅決不上當,伸手捏他的臉,“乖乖待家里,別想精想怪的。” 想法被扼殺在了搖籃中,周景元怏怏地閉了嘴,“哼”一聲,用唇抿住梁昳的耳尖。 “報復我呢?”梁昳覺出他的意圖,笑他“小氣鬼”。 “你答應我下次去露營,我就不報復了。”小氣鬼如是說。 “大冬天去露營,凍死人,等天氣暖和了去吧。” “好。”周景元得逞,開心地親了親梁昳的額角。 不知是誰的手機接連響了好幾聲,周景元松開懷抱,循著聲音去看。梁昳放在沙發上的手機還在進消息,屏幕亮著白花花的光。 “你的。”周景元彎腰拿起來,遞給她。 梁昳接過來,劃開屏幕,看見碰碰給她發了好多消息—— “八點半了,節目開始啦!” “我看他們抽簽,你助演的那個歌手在第三個出場。” “衛視開始了,app 也同步上線。” “來不及的話,可以晚點去節目的官方微博看節目片段。” 后面還貼心地附上了官微鏈接。 梁昳笑了笑,一邊回復碰碰,一邊支使周景元:“幫我開一下電視,好嗎?” “想看什么?”周景元開了電視,把遙控器遞給她。 梁昳順著左側的電視臺列表一個個翻下去,找到頻道,點進去。她指著畫面,對周景元道:“我上次錄的那檔音樂節目。” “播了?”周景元湊過來,盯著屏幕仔細看,“是這首歌嗎?” “不是,我助演的不是這個。” “那等等看。” 兩人難得在一起看電視,一邊看,一邊討論節目。 周景元對改編曲目頗有意見,覺得丟失了原有的韻味。而梁昳顯然比他更包容,她不墨守成規,愿意欣賞沉睡在時間長河中的古老藝術,也不拒絕 經過加工創造的新藝術。她認為只要是美的,就值得人們去欣賞。 周景元聽她闡述自己的觀點,眼睛亮亮的,整個人都發著光,不自覺摟住她,猛親一口。 “干嘛?”梁昳搓了搓被他親過的臉頰,見他又要湊過來,趕緊捂住他的嘴,掰正他的頭,“快看,我要出場了。” 果然如碰碰所料,梁昳的鏡頭不少。不論是從歌手角度運鏡的畫面,還是竹笛吹奏間奏的片段,梁昳一襲素白綢裙立于臺上,明明是安靜助演毫不爭艷的角色,卻偏偏生出恬靜、雅致的絕美氣韻,舉手投足間盡顯飄然若仙的出塵氣質,令人無法挪開視線。 周景元看呆了,也許是電視臺的舞臺布景緣故,或者是剪輯后期的渲染,他看到了比國慶音樂會上更令他心傾神馳的梁昳。 笛聲托著歌聲,像山間的清溪,似林中的鶯啼,婉轉流淌,流進人的耳朵里,也流進人的心里。 節目片段一經發出,官微下便引來不少討論。網友紛紛在下面留言點贊,夸獎竹笛演奏的氣質好、笛聲美,很快點贊數就破了萬。 碰碰一邊截圖,一邊在微信上感嘆梁昳“出圈”的盛況:“你知道嗎?已經有網友拿著放大鏡檢索,截圖到歌曲開頭字幕里的‘竹笛演奏:梁昳’了。” 梁昳被猝不及防的關注驚到了,又看到碰碰實時通報:“神通廣大的網友順藤摸瓜,找到遙城民樂團的官微,看到了關于你的演出視頻和照片。” 梁昳小心翼翼點開節目官微,看著不斷刷新的評論、轉發和點贊數,第一次感受到網絡的能量,有了社死的實感。好在她潛水居多,跟官微沒什么互動,微博 id 又跟名字沒多大關聯,所以沒被網友揪出來。她后知后覺慶幸半天,否則以她的性格,還真是應付不來網絡突如其來的巨大熱情。 周景元看她無所適從的樣子,笑一笑:“梁老師紅了。” “沒有沒有。”梁昳連連否認。 “現成的流量,多少人求都求不來,你還不要。”周景元繼續逗她。 “名利從來都是雙刃劍。”梁昳再清醒不過,只是難免虛榮心作祟,打著“工作匯報”的旗幟把視頻鏈接發給了馮美茹。 “曝光是對民樂團最好的宣傳,團里跟電視臺合作肯定也是抱著這樣的目的。”周景元長期負責遠星的運營,自然將其中的關聯看得更透徹,“我猜你們團會乘著節目的東風,把你推出去狠狠宣傳一番。” 梁昳當真思考了一下,隨后打工人的自覺,道:“團里如果有宣傳工作下來,我肯定得配合。” “要你做個專場音樂會呢?” “我還沒這個資格。”資格沒有,但她有自知之明。 “如果網友繼續拱你的話……” “那也不能讓外行瞎指揮內行吧?”梁昳相信團里不會只顧眼前利益,更不可能由著非專業人士牽著鼻子走,“熱度只是暫時的,提高技藝、穩定輸出才能長久。” “還是梁老師格局大。”周景元雙手拉開,比出一個大大的距離。 “少打趣我。”梁昳放下手機,起身去喝水。 周景元嬉皮笑臉地貼上去:“生氣了?” “沒,口渴。” 周景元搶先一步接好水,殷勤地遞到她手里。 梁昳笑著接過水杯:“真沒生氣,又不是紙糊的。” 周景元看她喝水,認認真真端詳她:“生氣了我會把你哄回來的。” “怎么哄?”梁昳起了好奇心。 “備忘錄。”周景元提醒她。 “啊——”梁昳低呼一聲,想起來,問他,“你什么時候留的?” “你猜。” “按時間推算,”梁昳偏頭,找他確認,“我去找點火器的時候?” 周景元點頭。 下午陡然看到他偷偷留在手機備忘錄里的那一行字時,梁昳雖然口是心非地說他“rou麻”,但不得不承認,自己心上那些幽微難言的小毛邊被撫平了。她抿一口水,笑著瞥他一眼:“老用一招就不靈了。” “真的嗎?”周景元笑,摟住她的腰,慢慢念道,“類型那么寬泛,梁昳不是同類項,是周景元的唯一答案。” 識清他在干什么,梁昳差點打翻手里的水杯。 周景元竟然堂而皇之地當面復述備忘錄內容,梁昳被翻倍的羞恥感臊得滿面通紅,放下杯子慌里慌張去捂他的嘴。 始作俑者全無反省的自覺,摘掉她的手,環臂擁住她,噙著笑問:“還靈嗎?” 梁昳捂住耳朵,一個勁兒地搖頭。 “不靈嗎?”周景元越發肆無忌憚,貼上她的唇,“那我再說一萬遍。” 被擁住的人毫無轉圜的余地,躲不開懷抱也躲不開吻,在唇瓣輾轉間坦白也求饒:“靈。” 第62章 落日第三百三十七秒 梁昳是第二天早上起來看到馮美茹發的朋友圈的,雖然馮女士言語平淡克制,只輕描淡寫為附上的鏈接作一句說明——“女兒參演的音樂節目”,但梁昳還是從她添加的三個大拇指表情中讀出了些許驕傲之情。 已經有不少親戚在下面點贊留言,夸梁昳有出息。被夸獎的當事人回了個臉紅害羞的表情,當作對所有贊美的回應。結果,她剛鎖上手機屏,馮美茹的語音電話就撥了過來。 知女莫若母的馮女士太了解梁昳的作息,每逢周一休息日必定睡到自然醒,開口便笑問她:“起床了嗎?” 梁昳也笑:“剛醒。” “快十點了,吃早飯晚了,吃午飯又早了。” “吃頓早午飯嘛。”梁昳說著,套上毛絨絨的居家服,下了床。 “好好做一頓,別對付。”馮美茹老生常談道。 梁昳趿著拖鞋走出臥室,一眼便瞧見餐桌上扣著兩個鍋蓋。她揭開一頂蓋子,看見一個餐盤里盛著兩只小油餅和一枚鹵雞蛋,另一個鍋蓋蓋著的是一杯已經涼掉的豆漿。豆漿裝在馬克杯里,杯底壓著一張紙條—— “點的外賣,湊合吃吧。涼了就熱一熱。” 紙條是抽紙巾盒里的面巾紙來寫的,應該是周景元早上回崇新上班之前,忙忙慌慌找不到合適的便簽,順手拿手邊的紙巾救急。 “知道了。”梁昳笑著應了mama的話。 “對了,”馮美茹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你爸爸剛剛來我辦公室說,廠里安排他明天去遙城出差。” “過來出差?” “是個關于生產安全的行業大會,本來是他們辦公室主任來的,結果廠里臨時派了他別的任務,他分身乏術,只好讓你爸爸頂這邊。”馮美茹前因后果已交代,趕緊說正題,“我是問你,想要什么東西?吃的用的缺哪些?我今天回去收拾一下,正好讓你爸爸帶過來。” “一時半會兒還真想不出什么來,你上次帶來的菜干果脯還沒吃完呢!” “你反正在家,看看缺什么。” 宿在悅溪畔的梁家麗麗心虛地縮了縮脖子,借口道:“看就是什么都不缺,我一會兒想到了給你發消息。” “要不要給你做點兒小酥魚?我上次來遙城,在菜市場都沒看到賣小魚的。” 海城水系發達,水產豐富,大魚小蝦應有盡有。馮美茹每回來遙城,都要感嘆這里吃不到家里那么多種類的新鮮水貨。 “好,就讓爸爸帶這個來吧。” “那我中午下班就買小魚去。”馮美茹高高興興地領了命,催她去吃早飯,掛了電話。 梁昳把手機揣進衣兜里,抽出壓住的那張紙巾,放到一邊,抬手端著杯子和盤子進了廚房。裝油餅的盤子送進微波爐,雞蛋單獨拿出來和杯子一起放進蒸箱,她再趁熱早飯的這點兒時間去洗漱。 昨晚臨睡前,她刷到一個美食博主的打卡視頻,內容是遙城各個大學門口的小吃攤。其中,遙城音樂學院門口的那家油餅店勾起了她大學時代的回憶,在被窩里邊看邊嘟囔“好想吃啊”。 她只是隨口一說,周景元就迅速幫她實現了。雖然不是記憶里一模一樣的油餅,但這份用心完全滿足了她。 梁昳放下牙刷,含著滿口泡泡,給周景元發了條消息:“留言留上癮了?” 發完,她漱口、洗臉,去廚房端早飯,端端坐下后才點開微信。 周景元:“醒了?” 梁昳:“嗯。你早上也吃的油餅?” 周景元:“點好外賣,吃了才走的。我總得知道到底是什么美味讓你半夜流口水吧。” 梁昳:“你才流口水!” 周景元:“不信你去枕頭上聞聞。” 梁昳:“傻子才去。” 梁昳:“我懷疑你是在報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