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連夏沒有說話。 也并不掙扎。 他靠在瞿溫書的懷抱里,明明主臥內的窗戶已經緊緊合攏,可他還是被些微的涼意帶著低低咳了起來。 嗆咳的狀態讓連夏更加疲憊。 他望了一眼窗外的月色,突然道:“可是我會死的很早的,瞿溫書。” 連夏說:“我這個人太壞了,玩弄感情,腳踏好幾條船。又自私,又惡毒,已經病成這樣了,注定不會有善終。” 無比坦然的語氣戳傷皮rou,在穿透肺腑,鮮血從傷口泵出,無聲無息的讓瞿溫書連嘴里都是腥味。 “我的大房子,我沒花完的錢,我的貨幣和基金……” 連夏掰著手指,一樣一樣的算來算去,算了半天,點了點頭,“瞿溫書,我不把自己的東西捐給那些垃圾基金會,等我死了,你要全部燒給我。” 瞿溫書張口,卻沒能發出任何聲音。 因為他發現自己根本接受不了,被連夏假定過的死亡。 “但是你別燒我。” 連夏攥著瞿溫書的袖子有一下沒一下的玩,“那個爐子好可怕,我真的會怕。” 瞿溫書閉了閉眼,光照陸離的想象讓他無法呼吸。 他扣住連夏的手:“你不會死,夏夏,我們去找醫生,去找更好的醫生……” 聲音陡然停止。 因為瞿溫書看到懷中的連夏突然吸了吸鼻尖。 一滴淚順著他的眼眶滾下來,滾過精致又小巧的下頜,在順著真絲睡衣一路向下,落在瞿溫書摟住他的手背上。 是燙的。 “沒有用……瞿溫書,宋勘已經帶我看過所有醫生了,他們說,能維持現狀都是上天保佑,每一天,都是賺的。” 連夏的聲音很輕很輕的。 “……瞿溫書,我好怕死。” 瞿溫書突然覺得,或許在這一刻,他已經先于連夏,因為心臟被撕碎而死去。 因為他真的感到了被撕碎的痛苦。 在寂靜的臥室內。 淺藍色的桑蠶絲床枕已經被揉成一起。 床中的兩人相依相偎,帶著說不出的親昵。 連夏突然從瞿溫書懷中轉過身,像個孩子似的跨坐在男人身上,仰起臉,漂亮的眼睛里倒映出瞿溫書清雋俊朗的容貌。 他的眼眶還是微紅的,鼻尖挺翹,無辜而純善。 連夏牽著瞿溫書的手,整個人向前靠,趴在他的懷里,像是央求似的,綿軟又乖糯的開口道:“老公,等我死的那天,你陪我一起走吧。我不想一個人。” 瞿溫書微微低頭。 從他的角度向下看去,連夏眼底的水光,狡黠,畏縮,害怕,自私和肆意全部一絲不漏。 世界在改變。 時間在改變。 每一個人都在改變。 只有連夏,他固執的,蒼白的,死寂的,一成不變。 離開他從不提起的童年之后,面前的這個人,他生活的每一絲空氣,每一寸土壤,每一分每一秒,都用金錢堆砌而成—— 他真的是一朵,金錢與權利中開出的。 劇毒的花。 瞿溫書突然笑了起來。 他搖了搖頭,幾乎是帶著寵溺的,妥協的,放棄的,吻了吻連夏光潔的額頭。 “當然,夏夏。” 瞿溫書攥緊連夏的五指,直到確認他的整個人落進自己懷里,“我和你是一家人,我們當然,生死與共。” * 時間是一條悄然向前的河流。 在這個信息過分發達的時間,單方面切斷通信,早已經是件再也簡單不過的事情。 連夏換了手機換了號,順帶和瞿溫書回了家。 不再是之前和宋勘那棟別墅在同個小區的房子,而是一套公寓式的平層,坐落于b市最繁華最寸土寸金的地段,站在落地窗前向外看去,能看到整個b市內環的所有景致和全部古建筑。 因為要按時吃藥的緣故,連夏早上一般都起的很準時。 他光著腳踩在地毯邊緣,舉起剛剛挑選好的領帶給瞿溫書打上,然后順便踮起腳親了面前的人一口:“老公,好好上班,努力養我。” 心室的長期供血不足帶給連夏的是多種多樣的后遺癥。 瞿溫書著實怕連夏摔倒,伸手一把扶住他的腰:“小心。” 連夏扒住瞿溫書的手,有些得意:“昨天我回去看了看以前的那個語音廳,他們竟然還記得我,好厲害。” 瞿溫書撥開擋住連夏眼睛的劉海,視線微垂:“玩得開心嗎?” “還行,反正也懶得出門。” 連夏打了個哈欠,“老公,拜拜。” “中午楊阿姨過來做飯,多吃一點。” 瞿溫書將連夏微微敞口的領口向上拉了拉,遮住內里的痕跡。 他像是猶豫了許久,才開口問道:“宋勘……” “沒有宋勘,我現在只愛老公一個人。” 連夏的眼睛亮晶晶的,拋給瞿溫書一個飛吻,“而且你不是都知道他把那個廳轉讓了,這么擔心呀?” “嗯。” 瞿溫書重新吻上連夏的唇,半晌松開,“你是我的。” “你的就你的。” 連夏嘻嘻一笑,“老公,你開會要遲到了。” 近四百平的房子里只有一個人的時候多少顯得有些空曠,何況連夏向來是個喜歡熱鬧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