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瞿溫書似乎笑了一下:“藝術,是么?” “當然。” 戚韶之朗然道,“只要我愿意,我就能在他那里永遠當個畫家。可是你呢?” 瞿溫書陡然抿緊唇。 “你不敢。” 戚韶之大聲笑了起來,以一種充滿嘲弄的,居高臨下的,勝利者的語氣接住了后面的每一個字,“瞿溫書,你們國家的男人真有趣,太好笑了。” “冠冕堂皇,心口不一……前一腳還在說自己不屑,后腳就愛上兄弟的男友。表面多么衣冠楚楚,內里臟的一塌糊涂。” “更奇妙的是,到了現在,你還是不敢說。” 戚韶之用手比槍,對準瞿溫書,“這就是你們國家特有的含蓄嗎?看上去夏夏好像并不是很吃這一套呢,瞿先生。” 瞿溫書身邊沒有帶任何人,淅淅瀝瀝的雨水順著他寬闊的黑色傘沿點點滴滴落下。 他的神情是比天氣更沉的幽冷,語氣不知是譏是贊:“你的中文倒是比之前好了許多。” “為了連夏特意學的。” 戚韶之道,“我格外喜歡他,所以為了愿意他做任何事,我的國家和你們這里不同,要是我講求含蓄,那要等多久才能和夏夏溫存?” “我為了他來這里,等不了那么久。” “戚韶之,你似乎弄錯了什么。” 瞿溫書瞇了瞇眼,“這里是我的地方,你以為你想走的航線還能像你來的時候那么容易嗎?” 充滿潮濕空氣的機場上空播報聲響起:“因天氣變化原因,現通知前往羅馬的航班暫停起飛,原地等待。重復……” 戚韶之眉目一凜,看向瞿溫書。 “你似乎將一切都想得理所當然。” 瞿溫書的聲線在雨中被充分暈開,于是更顯得低沉,“我不討厭競爭。” 瞿溫書道:“但我從來不喜歡輸。” 機場的安保車在雨中緩緩沿停機坪行駛而來,又在即將靠近飛機時停下。 排成幾列的安保人員有序上前,用手勢示意機上的人員盡快離機。 而就在雨絲與風聲之中。 機艙門再次打開。 “瞿老板。” 一道單薄到幾乎瘦削的身形從舷窗扶梯上緩緩走出。 隔著雨霧,讓瞿溫書無限熟悉的,綿軟又嬌氣的聲音染濕了視線。 瞿溫書看到自己幾乎日日夜夜思念的人居高臨下的走出機艙,蒼白到沒有血色的面容依舊漂亮的過分。 少年披著并不合身的大衣,卻沒有打傘。 于是雨絲也浸染了他的發絲。 只是瞬間,那雨絲的冰涼感像是也一并侵入了瞿溫書的五臟六腑,冷得他幾乎心疼。 連夏的身形向前傾了傾。 瞿溫書便聽到了他的悶咳。 他的腳步甚至控制不住的往前,卻在邁開第一步時被連夏喊停。 “瞿溫書。” 連夏冰冷又慘白的手指扶住欄桿,在褪色的雨中,唯有殷紅的唇愈發顯得艷麗。 像是吸人精氣的妖精。 又像是奄奄一息的囚鳥。 瞿溫書聽到了連夏讓他心碎的聲音。 “我們就到這里吧。” 連夏輕輕嘆了口氣,“瞿溫書,我們就到這里吧。好不好?” 瞿溫書突然想起在兩人曾經相處的無數個日日夜夜里。 他曾經問過連夏無數次好不好,要不要,行不行。 但這是第一次。 連夏問他,好不好。 瞿溫書只覺得身體的某一塊像是被硬生生的拉扯開來,疼得他連站著都無比困難。 過了許久。 沉默了許久。 瞿溫書道:“連夏……你這是在,求我嗎?” “嗯。” 連夏應的干脆利落,“瞿溫書,我求你。” “為什么?” 瞿溫書澀然。 “因為累,因為討厭糾纏……可能也因為膩了。” 連夏像是想了想,又像是純粹為了擺脫什么負擔。 他歪了歪頭,“瞿溫書,我原諒你之前犯的錯,原諒你之前像個資本家似的愚蠢又自大,原諒你假裝直男。” 明明只是微冷的天氣。 瞿溫書卻打了個寒顫。 “好在我們還算有一個比較好的相逢。” 連夏彎起那雙亮晶晶的狐貍眼,“我在‘溺音’看到你的第一眼,是真的很喜歡。” “所以我允許你在我們分開后不斷想我,每天想我,日日夜夜想我。” 連夏拍了拍手,似乎贊美了自己想到的這個絕妙的點子,“作為回報,我保證我以后肯定把你徹底忘在腦后,忘得一干二凈。” “好不好?瞿溫書,我們好聚好散吧。” 另一道跑道的某架飛機似乎正要起飛,帶起的風卷過漫天的雨霧,一并吞噬般的席卷過瞿溫書的所有呼吸。 他張了張嘴,想說不好。 可沒有人為連夏打傘。 大抵是在外面站得太久,他整個人連身形都晃了晃,像是隨時會隨著風聲吹散或凋零。 他漂亮的臉似乎和兩人初見時并沒有任何區別。 他把別人輕而易舉的拉入泥潭,然后站在岸邊,表情無辜的看著那個人窒息而亡。 他在宋勘身邊。 他在楚舟身邊。 他在戚韶之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