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與仙人掃落花 第185節
衛風這種沒有邊界感甚至有些侵略意味的舉動讓他很不滿意。 “方才只是你的嘴角沾了血。”衛風瞬間軟下了聲音,委屈道:“師父,我沒別的意思。” “你最好是。”江顧冷聲道。 衛風一臉無辜地看著他,舉手以示清白,語氣誠懇道:“雖然我對師父您抱著某些齷齪的、不可告人的心思,但我敢對天道發誓,我也只敢在心里想一想,絕對沒有——” 轟—— 一道炸雷擦著他劈下,將他背后的古木劈成了兩半。 衛風嚇得一個激靈,卻下意識把江顧護進了懷里,江顧黑著臉將他從自己身上撕下來將人擋在了身后,在一片焦氣中抬頭看向天空中翻滾的雷云。 那雷云蠢蠢欲動泛著黑紫想降劫雷,卻因為他們現在身上幾乎沒有靈力修為大跌而不得不放棄,過了許久才緩緩消散。 衛風一臉凝重地看向那棵被劈焦的古樹。 “不是沖你來的。”江顧道:“應當是察覺到我快要突破渡劫了。” 衛風挑了挑眉。 “雖然我不知道你究竟用什么辦法能糊弄天道,但以后這種關于天道的重誓還是最好不要發。”江顧看了他一眼。 “師父,你怎么知道我可以——”衛風有些詫異地看著他,猛地想起什么來,“難道上次我對天道發誓你便猜出來了?” 江顧用他那倨傲又輕蔑的眼神將他打量一遭,冷嗤道:“蠢東西。” 明明是在挨罵,但衛風卻不覺沮喪,甚至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愉悅在心中泛開,他跟上江顧的腳步,“師父,你真厲害,竟然連這都看得出來,那你知道我用的什么辦法嗎?師父,師父你說句話……師父,生氣啦? 你別生氣,我下次再也不騙你了,而且我說的也不全都是假話,主要是因為這六欲道太過yin邪,像我這般意志堅定的人有時候都無法抵抗,但是俗話說得好,論跡不論心,那誰心里還沒有些臟污的心思呢,師父你說過你也有欲望,你難道就沒想過——” 鏘——赤雪劍鋒利的劍尖停在了距離他嘴巴咫尺的地方。 衛風立馬閉上了嘴。 “不管你用什么辦法,都不要試圖幫我抵擋雷劫。”赤雪劍上纏著他方才趁說話時暗中靠近江顧的細小鬼紋,江顧將那些鬼紋扔給他,“天道沒那么好糊弄。” 衛風攥住那些鬼紋,抬眼看向他。 “還有,聽你啰嗦并不會讓我分神,下回想個聰明的辦法。”江顧頭也不回道:“聒噪至及。” 衛風不尷不尬地摸了摸鼻子,腆著臉追上去好奇問道:“那師父你有想過與我親近嗎?” 江顧想一劍劈了他,然而尚未付諸行動,一團火紅的影子忽然從旁邊的密林中躥出,衛風立馬收斂起那副嬉皮笑臉的欠揍模樣,抬手便將那東西給砸飛了出去。 那東西重重撞在了樹干上,發出了聲痛苦的哀嚎,緊接著就化作了人形。 衛風擰著眉看過去,只見一個十來歲的小童捂著肚子蜷縮在地上,身上穿著身破破爛爛的粉藍色衣袍,火紅的頭發和下垂的貓耳朵一看就是個妖修,那低扎的紅色小辮末梢還是詭異的白色,墜著顆金色的小鈴鐺,因為他的動作叮鈴作響。 “呵,哪來的不長眼的小畜生?”衛風目露兇光,咧嘴笑道:“師父,他都已經化形了,內丹肯定更補。” 第195章 煙雨八閣(二十三) 衛風剛準備動手, 就被人從身后按住了肩膀。 他赤著上半身,毫無阻隔地肌膚相貼,肩膀上江顧手掌溫熱的觸感讓他腦子嗡得一聲陷入空白,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聽清江顧的聲音:“……什么?” “是烏拓。”江顧道。 衛風狐疑地盯著不遠處的小孩兒, 好半晌才從紛雜的記憶中找出關于烏拓的記憶來, 他轉過頭看向江顧,“師父, 它真的化形了。” “嗯。”江顧看向地上疼得蜷縮成一團的小童。 衛風走到了小孩兒面前, 蹲下來戳了戳他的腦袋, 試探喊道:“烏拓?” 烏拓有氣無力地哼唧了一聲, “……主人。” 衛風試探地摸了摸他的腦袋,往他嘴里塞了顆丹藥,又給它注入了些許靈力——除了衛風那一掌,他身上還有許多被靈獸撕咬的傷口,吃過丹藥之后, 它化成了只毛發火紅的小奶貓, 衛風捏住它的后頸將它提了起來,放進了懷里摸了摸它的腦袋, “對不起啊, 我剛剛沒認出你來。” 他垂著眼睛, 動作輕柔,全然沒了方才的兇相,看起來竟多了幾分溫和的意味。 烏拓虛弱地舔了舔他的手指,又咳了幾口污血出來。 “師父。”衛風抱著巴掌大的小東西走到了江顧面前, 求助似地望著他, 仿佛又變回了從前陽華宗那個不諳世事的少年。 江顧將他懷里的烏拓檢查了一遍,“沒有傷到根本, 只是力竭。” 衛風這才放下心來,只是納悶道:“它怎么來望月了?” 江顧眉梢微動,“在界鄉外你的分神還同它相處過一段時日,你不知道?” “啊。”衛風有點尷尬地摸了摸鼻子,“我接收分神記憶時只顧著生氣了。” “生氣?”江顧不解。 衛風看他的目光忽然變得幽怨起來,“你誆騙我與你神交,事后還封印了我的記憶,而且那只是個分神,傳過來的記憶又不真切,我都沒體會到是什么滋味。” 江顧:“……” “雖然我們又神交了一次,但我總覺得第一次肯定更有意思,待我出了界鄉,一定先把軀殼里的分神吞了好好想一想。”衛風抱著烏拓笑嘻嘻道:“師父,你說我們的分神會不會也神——嗷!” 江顧面無表情地收回了赤雪劍。 衛風一手抱著烏拓,一手捂住被敲的腦袋,“不說就不說。” —— 與此同時。 周圍是數不清的靈獸尸體,還有一株被采了果實的艷麗植株。 一身破破爛爛的陸離雨灰頭土臉地坐在地上,他抬頭看向面前矜貴的公子,無奈地抹了把臉,“江大公子,你這樣就不厚道了,我答應幫你探神殿,你答應幫我解生死契分給我神器,結果呢?且不說神器殘靈我沒撈著半點,生死契也沒能解成,現在八閣在這片地域設下了結界,那聶老頭是蕭澹的左右手,可不是什么好對付的角色,不如咱們現在就一拍兩散各自逃命去。” 江向云手里的繩索沒有絲毫放松,透過皮rou血淋淋地纏住了他的骨頭。 “哎——輕點輕點,阿云,阿云你輕點兒。”陸離雨疼得直抽冷氣,一把抓住了他的袖子,“不走不走,我隨口胡謅的。” 那繩索力道稍緩,給了他喘氣的機會。 陸離雨滿頭冷汗,拽著他的袖子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他比江向云稍矮一些,用那只血淋淋的手去搭他的肩膀,出乎意料地是江向云并沒有躲開。 他詫異地挑眉,笑嘻嘻道:“好歹你也是大家公子,要什么紅顏藍顏知己沒有,說白了當初我只是為了完成任務才招惹的你,如今我已叛出八閣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同我一起出來的洛小園白欒幾個也全都死了,焚臺殿是回不去了,生死契又解不開,我也沒幾年好活,那情契方才咱們誤打誤撞也解開了,你留著我也無甚大用,你說是也不是?” 江向云怒極反笑,“這就是你昨晚做那些混賬事的理由?” 陸離雨眼神飄忽,抬頭望天,亂糟糟的頭發里只露出了半截瘦削的下巴,“不是你非要解情契嗎?這婆娑花就是這樣用的,再說你又沒吃虧,我這會兒后面還疼呢。” “提個小建議,以后多練練,不然連道侶都找不到。”他越說越來勁,笑得曖昧又欠揍,“全靠我自己動——唔唔!” 江向云用繩索堵住了他的嘴,罕見地失了風度,“陸、離、雨!” “公子!”姚立的聲音忽然從背后傳來。 江向云猛地收起了臉上的怒色,轉頭看向過來的姚立,笑道:“小舅舅,你怎么來了?” 姚立看了眼衣衫不整被繩子捆成了粽子的陸離雨,對江向云道:“公子,我按照吩咐一直守在結界外,但方才有幾道陌生的神識往這邊過來了,我怕是八閣那些人,我們還是趕緊。” “八閣的目標是七弟和他那個小徒弟,應當不會分出太多精力到我們這邊。”江向云頓了頓,“不過也不能大意,我們抓緊時間離開。” 姚立點頭,“是。” 江向云回頭看了一眼陸離雨,沉聲道:“我既然答應幫你解生死契,便會做到,你若真想離開,待生死契解開也不遲。” 陸離雨沖他露出了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江向云沒再搭理他,姚立見狀問道:“公子,情契可解開了?” “嗯。”江向云不欲多談,“我們走。” 然而他們一出結界,便看見受了重傷的林飛白和帶著他的扈驚塵,那少年人看見他如同看見了救星,“江大公子,還請搭救一把!” 姚立轉頭看向江向云。 江向云上前一步幫忙扶住了林飛白,“走。” 林飛白緊緊攥住了他的手,“大恩不言謝,大公子,我……” “都是平澤出來的,不必如此。”江向云拍了拍他的肩膀。 林飛白眼眶微紅,“在下還有一請,聽然她之前遇難,元神……一直在我的本命法寶中,我現下重傷,恐怕維持不了多久……” 江向云略一沉思,“不必憂心,我倒是知道有個人能幫你解決此事。” “誰?”林飛白頓時一喜。 江向云道:“我七弟,江顧。” 林飛白愣住,“江七公子?” 世人誰不知江顧是個冷清冷心不管閑事的無情道,指望他能幫忙簡直是天方夜譚。 “不必擔心,我與七弟最親近不過,我開口他一定幫這個忙。”江向云微微一笑。 —— 烏拓醒來時,便看見張熟悉的臉,下意識張了張嘴,“主——” “醒了?”另一張俊臉擋住了它的視線。 烏拓看著衛風,小聲喊道:“衛風主人。” 衛風沒在意他這連名帶姓的稱呼,笑著摸了摸它毛茸茸的小腦袋,“好久不見啊,烏拓。” 烏拓用腦袋蹭了蹭他的掌心,猛地想起自己前來的用意,焦急道:“主人,快去救之衍和羽長老,他們被鄔和致送進了生死樓危在旦夕!” 衛風一愣,下意識看向江顧,江顧垂著眼睛在修煉,顯然并不在意。 “你別著急,仔細說說到底怎么回事。”衛風拍了拍它的頭。 烏拓仰頭看著他,衛風的反應與它想象中的并不一樣,在他的記憶里衛風是個極其熱情又善良的人,而且最是心軟不過,聽到昔日好友出事定然要焦急萬分,然而眼前的衛風卻十分冷靜,甚至有些冷淡和隱約的警惕,更不必說著急了,簡直就像……另一個江顧。 但烏拓還是一五一十地將他們進到界鄉之后的事情全都說了一遍。 原來用衛風的分神與江顧換了煙雨令之后,曲豐羽和玄之衍幾人便成功混入了界鄉內,幾經波折終于換回了沈庾信與鄔和致的身體,卻在返回平澤與留在望月的決定上產生了分歧。 “……其實自從來到望月之后鄔和致有些奇怪,之衍最先發現了不對勁,一直在暗中調查……他之前有意無意跟我提過好幾次,但我們一直在鬧別扭,我也沒放在心上,想來他答應用你的分神換煙雨令,也應該有他自己的考量……”烏拓道:“后來,在羽長老決定離開的那天晚上,鄔和致果然動了手,他的真實身份其實是乾坤樓的副樓主,解拂雪不過是他的下屬,他們在陽華宗其實是為了……” 烏拓將那天鄔和致的話原封不動地復述給了他們。 衛風聽完,反倒問了個不重要的問題,“你為何知道那是我的分神?” “聞得出來。”烏拓有些難過道:“只是一小部分元神在身體里,我和之衍說過,你當時又失憶了,他覺得一定是主——你師父對你做了什么,但你跟在他身邊總比跟著我們安全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