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與仙人掃落花 第99節(jié)
“那我們?nèi)サ狼竼幔俊?/br> 江顧微微蹙眉,吵嚷的園子里瞬間陷入了寂靜,只有年紀最小的小黑豹在花叢間撲蝴蝶。 衛(wèi)風不認識路,無頭蒼蠅一樣隨便鉆進了間空房,站了一會兒之后抬手捏了面水鏡,而后化出了自己的原形。 水鏡中映出了碩大的鮫尾,銀藍色的鱗片一直覆蓋到小腹間,耳后和側(cè)頰處也有幾塊鱗片覆蓋,那里藏著鮫人用來水下呼吸的腮,明明是人的手掌卻帶著魚類半透明的蹼,黑色的指甲鋒利尖長,背后是一人多高的鳶翅,但上面的羽毛既不順滑也不柔軟,反而堅硬無比,而他的額前長著對如樹杈般干枯的羊角,漆黑黏膩的鬼紋從他臉上脖頸和白色的眼瞳中蠕動蔓延而出,他張開嘴,嘴邊各自長著兩顆形狀不同的獠牙,其中一顆還斷了大半,露出了猩紅細長的舌頭…… 明明很威風,他敢肯定打起架來江顧養(yǎng)得那些靈寵沒一個能打過自己,但不知道為什么,他就是開心不起來。 他悶頭想了一會兒,找到了原因——因為江顧不喜歡。 江顧喜歡像赤雪一樣優(yōu)雅高貴又愛干凈的靈寵,而他只會在泥地里打滾。 江顧還故意把他的耳墜給弄沒了。 衛(wèi)風氣悶地盯著鏡子里的自己,決定晚上趁江顧不注意把他那一園子靈寵全都吃了。 可惜沒等他準備實施自己的計劃,就被江顧從房間里拎了出去。 “變回去。”江顧看他的原形看得眼睛疼。 衛(wèi)風身上的鬼紋張牙舞爪的沖著他,像是在恐嚇,就是不肯變回人身,齜牙道:“這樣好看。” “……”江顧詭異地沉默了一瞬,“眼瞎別亂說。” 他還不知道衛(wèi)風的白瞳早就能視物,這里的眼瞎只是單純字面意義上的眼瞎,但衛(wèi)風卻會錯了意。 衛(wèi)風撲棱著翅膀就想將他裹進去,鬼紋也爭先恐后地纏在了他身上,江顧沒動,他就變本加厲,鮫尾死死卷住他的小腿,整條鳶鮫都黏在了他身上,委屈巴巴用臉頰層蹭他,“師父,我不丑的,那群靈獸就是嫉妒我,我——” 他離得江顧太近,猝不及防聞到了江顧身上的暗香,不受控制地垂眼盯在了他的唇上,干澀地動了動喉結(jié),“我……” 在他親上來之前,江顧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面上覆了層冷意,“我在清涼村昏迷那幾日,你都做了些什么?” 衛(wèi)風瞬間僵在了原地。 第94章 松綏幻境(二) 江顧從清涼村醒來之后, 便發(fā)現(xiàn)了護身法陣中的血跡與鱗片,還有些未能熔煉完的血rou,像是什么人強行突破法陣與他接觸。 只看那些銀藍色的鱗片便也知道是誰,而且看那些血跡的深淺還不止一次。 不過江顧并未放在心上, 衛(wèi)風這混賬東西似乎對靠近他有什么執(zhí)念, 能干出這種事情來也不奇怪,直到半個時辰前。 他在園中養(yǎng)了頭魅獸, 它魅惑變身的法術(shù)于江顧沒什么用, 他收服對方只是因為那身順滑蓬松的銀色毛發(fā)和一雙姣好清澈的眼睛。 這頭魅獸也知道江顧只喜歡自己的皮毛, 從來不主動往他跟前湊, 偶爾會化作漂亮的人形擼這滿園子的靈獸,這回卻破天荒地湊了上來。 它的人形雌雄莫辨,在離江顧三丈遠的地方停了下來,銀色的眼瞳泛著笑,“主人, 那個小家伙是您的道侶嗎?” “為什么這么問?”江顧蹙眉。 “您身上全是他的味道。”魅獸點了點自己的紅唇, 笑得曖昧不清,“尤其是唇舌之間, 太濃了。” 江顧目光微冷, 他上次給衛(wèi)風渡氣, 早已刻意消除了衛(wèi)風的氣息,盡管他對此并不敏感,但總覺得不干凈,按道理絕對不會再出現(xiàn)這種情況。 魅獸善察人心, 看江顧細微的神情便了然, 幽幽地嘆了口氣,柔聲道:“那這個小家伙……有點不老實呢。” 江顧想起了清涼村睡著時做的那個黏膩的夢, 又想起護身法陣中的血跡與鱗片,輕易地便猜出了答案。 只是這答案里衛(wèi)風太過膽大包天,以致于讓他有種高估對方的荒唐感。 但此刻看著眼前神情僵硬的衛(wèi)風,江顧便知道沒猜錯。 “你可真是讓我刮目相看。”江顧臉上露出了個陰沉的笑。 衛(wèi)風脊背瞬間一涼,往后退了半步化作了人形,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沉默地低下了頭。 一副反正事情已經(jīng)敗露了要殺要剮隨你便的賴皮模樣。 江顧眼神發(fā)冷,“你連自己的欲望都掌控不了,這六欲道也不必再修,不如碎了道心重新來過。” 江顧絲毫沒有將此事與情愛聯(lián)系上,在他看來不過是欲念作祟,他親自cao控過衛(wèi)風體內(nèi)的鬼紋,知道這些吸收來的欲念對他影響有多重。 衛(wèi)風瞬間領(lǐng)會了他的意思,不知道是虛驚還是遺憾,眼珠子咕嚕轉(zhuǎn)了兩圈,抬起頭來可憐巴巴地望著他,軟下聲音道:“師父,我好不容易才立起來的道心,渡劫到了煉氣二層,若是碎了道心重來,不知還能不能成功,我……我之前只是鬼迷心竅,才對師父做了大不敬的事,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江顧顯然不信他的鬼話,面上寒霜未消。 “師父。”衛(wèi)風這回沒蠢到對天道發(fā)誓,熟練地抱住了他的腰,將腦袋扎進了他懷里,“你要是生氣,就打我一頓吧,將我扔進煉器大陣中也行,別不理我。” 江顧抓住他的后領(lǐng)子將人提到了半空,意味不明地上下打量了他一圈,嫌棄地丟到了地上,而后消失在了原地。 待他走后,衛(wèi)風臉上可憐兮兮的表情緩緩收了起來,面無表情地揉了揉膝蓋。 師父之前明明一直沒發(fā)現(xiàn),怎么現(xiàn)在又忽然起了疑心? —— 江顧正打算給衛(wèi)風漲點教訓(xùn),結(jié)果半途忽然被喊到主宅,在看到江向云時本就不怎么愉快的心情又惡劣了幾分。 江向云卻很熱情地同他打招呼,明明兩人沒見過幾次,他卻總是一副很熟稔的樣子,“情真意切”到在整個江家都顯得格格不入。 姚立還是習慣性地帶著斗笠站在他身后,他和吳九不同,是江向云母親的家仆,只效忠江向云一人,在看到江顧時拱手行禮,“七公子。” 江顧微微頷首回禮。 放在以往,姚立自然是正眼都不給的,但江顧腰間的松綏玉鑰在江家就是身份的象征,除了家主和幾位大長老之外,任誰見到都要客氣行禮。 江向云想伸手摟他的肩膀,被江顧冷淡地躲開。 兩個人差不多高,江向云很明顯地樓了個空,他卻也不惱,“七弟,你可知家主喊我們來做什么?” “不知。”江顧抬手擋住了他的胳膊,中間還隔著層靈力罩。 江向云愣是連衣服都沒碰到,“他們說你不喜人親近,連靈寵都不例外,沒想到是真的。” “見諒。”江顧話說得敷衍。 江向云笑瞇瞇道:“七弟可要在松綏樓抓緊時間提升修為,不然單憑你這張臉,待到了望月大陸,還不知道要惹出多少事端,屆時可不是你不想讓人碰就不碰的。” 江顧面無表情地轉(zhuǎn)頭看向他。 “當然了,我這個做兄長的肯定會護著你。”江向云戲謔地眨了眨眼睛。 “……”江顧懶得跟他廢話。 在他看來衛(wèi)風就已經(jīng)夠話多了,但看在是徒弟的份上江顧還能勉強忍受,江向云在他眼里就像只嘰喳不停的花孔雀,很適合拔了舌頭當個啞巴。 可惜他現(xiàn)在還不能動手。 好在江篆的到來成功讓江向云閉上了嘴。 “松綏樓會在三日后開啟,一枚鑰匙只能容一人進入,一旦入樓,外界對里面的情況一概不知,萬事全靠你們自己。”江篆道:“今日叫你們前來是為了留下元神印,一旦你們在樓內(nèi)隕落,江家自會有辦法讓你們重新活過來。” 他說完,面前出現(xiàn)了兩個做工精美的木盒,上面層層疊疊的法陣和符篆看上去繁復(fù)非常。 江向云毫不猶豫切了塊元神出來,木盒開啟,將那塊銀白色的元神攏了進去,那塊元神瞬間變成了縮小版的江向云。 江篆和江向云一起看向了江顧。 江顧自然是不放心將元神交給江家的,但顯然眼下沒有他拒絕的余地,一塊灰撲撲的元神被切了下來,化作了江顧的模樣被封印進了盒子里。 江篆捋了捋胡子,眼中閃過一絲滿意,“行了,三日后辰時三刻,去松綏樓。” “是。”江顧和江向云齊齊應(yīng)聲,行禮退下。 待出了殿門,江向云才開口:“沒想到七弟的元神是灰色的,我還以為能更漂亮些。” 通常來說,修士的靈根越純凈,元神的顏色便越好看,江向云銀白色的元神和之前路真儀深紫色的元神都是如此,因為天靈根而格外通透漂亮,江顧自從能看見自己燦金色的元神第一天起便知道會惹來麻煩,想盡辦法掩飾過元神,不過自從收墨玉鐲的那次雷劫之后,他的元神表面便看起來灰撲撲一片,倒是免了許多不便。 只有他進入衛(wèi)風的元神時,才會重新顯露出原本的金色…… “七弟?”江向云稀奇地看他走神,“想什么呢這么入神。” “沒什么。”江顧不咸不淡地看向他庭院的方向,在江向云開口之前堵了回去,“告辭。” 話音未落,便化作流光沖向了天際。 “公子,這個江顧也太目中無人了,仗著有了神器竟對您如此不敬。”姚立看不下去,伸手扶住了斗笠抬起頭,露出了雙毒蛇般陰郁的眼睛。 江向云混不在意地擺擺手,“他一直都是這樣,還挺有趣的。” 姚立實在難以茍同,“公子才見了他幾面,江顧只有四靈根的資質(zhì)卻能爬到如今的地位跟公子平起平坐,此人不得不防。” “平起平坐?”江向云臉上的笑意倏然加深,“你哪只眼睛看見的?” “屬下失言,公子恕罪!”姚立一個激靈,撩起下擺便要跪,卻被江向云一把抄起住了胳膊。 “別動不動就跪,按輩分我還得喊你聲小舅舅,你這不是在折我的壽么。”江向云對上他那雙陰郁的眼睛,笑道:“我不喜歡吳老頭管束,但你又不是他。” “屬下不敢。”姚立恭敬地垂下頭,后退半步,躲開了他的手。 “嘖,一個兩個,個頂個的無趣。”江向云拂了拂袖子,“江顧的事情你不必太過擔憂,就算有神器在手,他也翻不出什么浪花。” 姚立看著他篤定的神情,仿佛真的抓住了江顧的什么把柄,不過江家的陰私比比皆是,也沒什么好奇怪的。 江向云伸了個懶腰,“不知道那個叫花子在哪兒,除了七弟也就他還好玩點兒。” “屬下不知。”姚立道。 江向云無奈地嘆了口氣,徑直跳上飛劍走了。 姚立壓低了帽檐,御劍緊隨而去。 —— 江顧剛回到自己院中,就聞到了股極淡的血腥味,頓時有種不妙的預(yù)感。 他通過元神上的烙印準確地搜到了衛(wèi)風的位置,猛地推開了緊閉的房門,沖天的血腥氣撲面而來,化作原形的衛(wèi)風正抓著只奄奄一息的靈獸,閃著寒光的獠牙已經(jīng)抵在了魅獸纖長雪白的脖頸上。 “衛(wèi)風!”江顧厲聲喊他的名字。 衛(wèi)風看了他一眼,動作卻沒有絲毫停滯,好在江顧反應(yīng)足夠快,靈力席卷而過,將魅獸拽到了一旁。 衛(wèi)風慢吞吞地舔了舔唇邊的血,明知故問,“師父,我不能吃嗎?” “很貴。”江顧蹙眉。 衛(wèi)風看著躲在江顧身后瑟瑟發(fā)抖的告狀精,被它那身華麗蓬松的皮毛狠狠刺痛了眼睛,咬牙道:“能有多貴?” “一千萬上品靈石。”江顧面無表情道。 衛(wèi)風臉上有瞬間的空白,旋即臉上兇相畢露,“那我更要吃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