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當杰森的手觸及自己不知何時劃出了道血痕的側臉時,他就意識到,自己的身份暴露了。 ——雖然他早有準備。 “也許我應該重新自我介紹一下,”他抓了把頭發,左手上還握著槍,卻沒有絲毫遮掩的想法:“紅頭罩是我,杰森·陶德也是我?!?/br> 他不是那個連假名都敷衍至極的彼得·西恩尼斯,但是誰也不能否認紅頭罩是他真實的一部分,怒火是,殺戮也是,杰森在哥譚的土地上奪走第一條生命已經是太遙遠之前的事情了,在那條被抹去的時間線中,身為一個被復生的痛苦沖昏頭腦的狂徒。 杰森抹了抹臉上的血,有些出神地想著。 他現在的頭腦很清醒,但是他依然選擇了成為紅頭罩,為了記憶中渺遠弱小的怒吼,為了能拯救更多的生命,杰森·陶德理智而平靜地再次踏入了同一條河流,甘愿背負起罪責。他不再偏激于蝙蝠俠的選擇,可他仍然在蝙蝠俠面前殺人,走私,吞并幫//派,用自己的方式拯救這座城市。 除非布魯斯·韋恩把家徽刻在哥譚的每一寸土地與建筑上,否則哪怕是蝙蝠俠也沒資格認為哥譚不能也出現一個“懲罰者”。 杰森有點被自己的想象逗樂了,他扯了扯嘴角,很快心緒平穩下來,對蝙蝠俠露出一個冷靜的笑容,那雙眼睛一如既往,熠熠生輝,仿佛從未蒙塵:“好久不見,bat,我就不在這里叫你的名字了,但我猜你應該能認出我是誰。” 杰森從沒想過布魯斯會認不出他現在的樣子,布魯斯也沒有讓他失望,哪怕那是一段兩人都同樣缺失的歲月,蝙蝠俠也從未有過一秒猶豫地從他身上看到了那個死去羅賓的影子。 能,當然能。 杰森只是長大了,他更硬朗,更強壯,更果決,更成熟,他的眉眼還殘存著羅賓時期明朗的韻味,但卻抹掉了天真,平添幾筆沉穩。他的長相和少年時沒有很大的分別,刺客聯盟那個藻類超標的池子也沒有整容的功效,可是蝙蝠俠仍然猶疑地站在原地,無他,杰森的性格……變化了太多了。 就好像他錯過對方的時間不是幾年,而是幾十年。 就好像對方曾在他不知道的時候走過了漫長而痛苦的一生,被生與死不斷地切割拼湊出了一個嶄新的杰森·陶德。 同上一世掉馬時小行星撞地球的場景不同,這次兩人的坦誠相見很平靜,至少蝙蝠俠表面上很平靜,至于他心里在開展第幾次世界大戰,杰森也無從得知。 他也不太在意,老舊的戲碼會惹來觀眾的嫌膩,而杰森也不再有和蝙蝠俠來一場思想上活力四射的碰撞的精力了,他不再想當那只黑羊,當然,如果蝙蝠俠有需要,紅頭罩隨時可以為他走上戰場,獻出生命或者別的一切,但是其他時候……行行好吧,大家都有自己的人生,而他也已經過了那個需要監護人的年齡了。 ——杰森其實考慮過把胸甲上的紅蝙蝠撤掉,換成十字架或者五芒星什么的,但是被赫萊爾以踐踏了他的審美這個理由一票否決,杰森還記得建模出來的時候赫萊爾堪稱扭曲的表情,見鬼,赫萊爾甚至不在意他拯救或毀滅世界,卻會因為一套制服動了把他踢出去的打算?! 呵,天使。 他偷偷委婉地罵了一句,把注意力放回這場欲噴未噴的活火山般的父子局上。 “行吧,看起來你挺想和我聊聊的,但是我提議最好不是在這里?!苯苌柭柤?,走上前先是自顧自地給了渾身僵硬的蝙蝠俠一個擁抱,然后拍拍他,指著四周:“我發誓這鬼地方最多還能撐十分鐘,我可不想之后把自己從土里挖出來。” 就算不在天臺上,至少也該找上兩個足夠堅強的水滴獸,這地方黑得普通人只能用夜視儀看人,最后一點火光在十秒前就徹底消熄滅了。 蝙蝠俠不知道自己有沒有應聲,如果應了自己又說了什么,他被強烈的情緒包裹,激動與喜悅溢于言表,作為蝙蝠俠的那一邊卻威逼著他去想點糟糕的可能,去想點陰謀,去用最大的惡意揣測自己死而復生的孩子的每一件事。 他的孩子,他最特殊的羅賓,自年少起就是最嫉惡如仇的那一個,那個孩子有這個家庭中最低微的出身,最艱難的童年,但是又從未被哥譚最惡意的那一面所改變,布魯斯還記得自己決定收養杰森時的想法,他贊嘆這個孩子的才能,又擔憂異稟的天賦走上錯誤的路,可是很快,布魯斯的思想就被改變了,他后知后覺地意識到自己犯了太先入為主的錯誤,把那孩子身上用來生存的尖銳殼子當成了本真,而事實上,作為一個從犯罪巷爬出來的孩子,杰森卻有著比絕大多數長在善意生活中的成年人更閃耀的內心,他桀驁不馴,鋒芒畢露,也憐憫弱小,情感豐沛,從不向任何不公屈服,愿意為拯救他人而獻出一切,卻也痛恨著每一個不能得到應有懲罰的犯人。 最尖銳,最慘烈,最善良,在死前的最后一秒,也拼命想要拯救那個背叛了他的女人。 而眼前這名身材健碩的年輕人,半年前開始接手哥譚最大的黑///幫組織,在蝙蝠電腦的檔案中,他手下有著明確記錄,明確證據的死亡人數近五十人。 這是誰?是什么占據了他孩子身體的怪物么? 蝙蝠俠想,他用極端偏激的言辭一遍又一遍刺傷自己,可另一半心臟卻也一遍又一遍辯解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