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于是,他舉起手中長刀,大喊道:“楚霽豢養私兵,罪同謀反!隨我一同殺了這個逆賊!” 因為事先得過楚霽的命令,蒯民蒯信兩人一邊大喊:“繳械不殺!”一邊帶著身后的兵卒,從內外兩個方向,將原本的滄州府兵包圍。 這五千人當中,多數是窮苦人家出生,因為交不起十兩的“買命錢”,所以不得不服兵役,成為了滄州府兵。 是以,本就飽受馬元愷及其親信迫害的他們,在聽見“繳械不殺”四個字以后,就陸陸續續地放下了武器。 而原本還在猶豫的一些人,在看見楚霽手底下的人果真不殺投降士兵時,也全都連忙放下了武器。 戰場之上,只余下馬志和他的上百親兵還在負隅頑抗。 曠野之上,伴隨著吶喊聲和兵刃相擊的錚鳴,很快就出現了一具具尸首。 慘叫之聲不絕于耳,橫飛血rou滿目皆是??諝庵械难戎畾?,越來越濃重,像是織出了一張密不透風的網,要將楚霽團團包圍,讓他窒息其中。 比他曾經以為是人間煉獄的格斗場,更殘忍血腥過百倍。 楚霽的胃里,泛起一陣又一陣的不適。胸口也仿若壓著一塊千斤巨石,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但他咬緊了牙關,筆直的站立在中帳前,就連呼吸也是那樣地勻速平緩,像一根永遠不會倒下的定海神針。 他不能表現出一絲一毫的懼意,因為 ——他就是軍心! 秦縱沒有加入到戰場中去。他知道,這是楚霽給蒯民蒯信的歷練,蒯家兄弟和他們手底下的兵,需要用戰場上的鮮血來開光,才能真正邁出成為鐵血之師的第一步。 這很殘忍,但亂世之中,誰都沒有說不的權利。戰爭,有時并不是為了爭斗殺戮,而是為了以戈止戰。 而他唯一的任務,是護住楚霽。所以,他只是以守衛的姿態,站在楚霽身旁,為他抵擋任何可能出現的傷害。 秦縱偏過頭,看見了青年平靜的臉??赡侵环旁谏韨鹊氖?,在隱晦明滅的火光之中,依稀能看見因攥緊而泛起蒼白的指節。 他知道,楚霽在對抗生理的本能,楚霽渴望且必須克服這種本能。是以,當時在帳中殺死四名校尉的時候,秦縱當著楚霽的面,選擇了最快而非最無害的方式,讓噴涌而出的鮮血在楚霽的眼前炸開。 如今,秦縱卻有些不忍。 可就在下一秒,他的眼前出現了楚霽的手。那只火光之下愈顯瑩白的左手,掌中有著四個清晰可見的月牙形的指痕。 “拿弓來?!?/br> 是平淡如水的冷靜。 秦縱深深地看了楚霽一眼,并不多問,隨后將一副弓箭交到楚霽手中。 楚霽接過弓箭,閉上眼睛,深呼吸一口氣。他的身體不好,不能習武,所以自三年前,他便開始訓練箭法,算得上百步穿楊,小有成就。 再睜眼,楚霽的目光,已是全然的堅毅。他左手撘弓,右手拉弦,將身體繃成了一只翠竹的模樣。 弓滿。箭頭瞄向了亂軍之中的馬志。 松手。暗夜之中,疾行的利箭,在馬志不可置信的目光中,準確無誤地穿透了他的胸膛。 “咻——”利箭的寒芒,劃破了長空,也射穿了那張想要困住楚霽的血網。 楚霽喉間一緊,隨后長舒了一口氣。 他高聲道:“校尉馬志,意圖謀反,現已伏誅?!?/br> “降者,恕其無罪;逆者,殺無赦!” 亂軍之中,幾乎所有的滄州府兵都跪了下來,口呼歸降。 僅有少數幾個忠心于馬志的親信,還一邊死死地護著馬志的尸體,一邊尋找突圍的機會。 可蒯民蒯信卻不會給他們這個機會。他們倆人,縱馬逼近那些人,拔出長刀,頃刻之間就將那幾人梟首。 戰事終于平定了下來。 蒯民蒯信前來復命,楚霽點點頭,讓蒯民去整編降軍,蒯信去打掃戰場。 安排好各項事宜之后,楚霽將手中的弓遞給了秦縱。 “多謝?!背V知道,秦縱發現了他的小秘密。他并不像那天在馬車上表現出來的那樣,由內而外地包裹著堅不可摧的鎧甲,全然的無懼,全然的強大。 但好在,秦縱似乎也并不需要他那樣了。秦縱知他,懂他,所以會在帳中,毫無保留地對那四個校尉出手;也會在戰場上,不問一句地就遞上弓箭。 秦縱伸手接過弓箭時,溫熱的手掌正好觸到楚霽的指尖。那瑩潤的指尖帶著一貫的微涼,但總讓秦縱覺得,有什么不一樣了。 那破空射出的箭矢,洞穿的好像還有他那本就支離破碎的心防。 楚霽此人,內毓錦繡,滿腹華章。 下意識的,秦縱握住了楚霽的指尖。 一瞬間,濃云霽散,月華如水,清輝散落在楚霽那張臉上,秦縱仿佛看見了月宮神祇的笑。 被握住指尖的人,感受到從帶著熱意的掌心傳導出來的安慰,笑著剛想說些什么,突然臉色驟變,悶聲咳了一聲,隨后蒼白的唇邊溢出了暗淡的血痕。 “楚霽!” 楚霽伏在秦縱的肩頭,勉強維持著最后一絲清明,氣若游絲:“不可聲張。” 第二十四章 (倒v開始) 秦縱一手扶住楚霽的后背, 一手伸到楚霽的腿彎處,打橫將人抱起。楚霽雖然消瘦,但身量不矮, 雖不及秦縱,在人群中也稱得上是鶴立雞群的存在。可是,體弱久病的人, 即使穿著一身輕甲,也輕得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