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別誤了時辰,快去吧。” * 楚霽來得并不算早。等他到了斗獸場時,已有不少官員到了,正聚在一起押注。倒頗有些烈火澆油,鮮花著錦的態勢。 看著眼前的場景,楚霽心中冷笑,真是荒唐至極。 天子在宮中開設斗獸場,邀三公九卿、朝廷重臣前來下注押寶。名義上是君臣同樂,但不過只是皇帝用以斂財手段罷了。 現在天災人禍不斷,百姓手里的,再怎么搜刮,也不能使國庫充盈起來。 先帝的窮奢極欲,比起趙協來,不遑多讓。皇位傳到趙協手里的時候,皇帝的私庫還不如世家門閥。 官員多數出身世家大族,也有不少是像楚霽這樣買官的。但無一例外,他們都有一個共同點——有錢。 坐莊收取贏家紅利,是再穩妥不過的了。 這開斗獸場的主意正是相國王汌出的。此人于治國理政上并無才干,在巧取豪奪一道上倒是頗為精通。這些年憑著自己的貴妃meimei和替趙協充實私庫,一步步爬上了相國之位,掌握了實權。 楚霽向來是不參與這些的。楚家每年送進宮的琉璃盞,就足夠趙協眉開眼笑了。 奈何此次趙協高興得昏了頭。這么多年,大雍與南奚對壘,難得打了場勝仗,俘虜來了秦縱。趙協便下旨要求所有盛京官員前來賞玩秦縱與野獸的角斗,借此羞辱秦縱。 這斗獸場里看著是熱火朝天,熱鬧非凡。但這哪里賭的是錢?賭的都是人情世故和青云之路。 皇帝坐莊,收的是紅利。但這賭場上有贏家就有輸家。只是,誰想輸錢呢? 正所謂上有政策,下有對策。斗獸場里的太監早就被各路官員買通。哪頭猛虎受了傷,哪只雄獅勢頭好,全都一清二楚。 楚霽一眼掃過去。幾個上月剛買官的舍人立在桌案旁,一邊暗自rou疼地掏錢押注,一邊對著坐在一旁的上峰小心討好。 看得楚霽又可樂,又惡心。 關于這場角斗,一共設了三場賭局。分別是秦縱先后對戰三只猛獸能否勝利。 斗獸場的規矩是不死不休的一對一角斗。秦縱身受重傷被生擒過來,在牢獄里又受了磋磨。沒人覺得他能在野獸的利爪下存活。 不要說三只了。如果說第一場壓秦縱勝利的,還有些人是真想賭一把。那到了第二場,沒看到那幾位剛走馬上任的舍人冷汗直冒嗎? 但縱使再不情愿,他們也得咬著牙花了這個錢。 商戶能做到楚家這樣的巨富,是極少的。在楚父楚母死后,大哥為人寬厚,原主分到了三分之一的家產。但即便如此,買官之后,原主手中錢財也所剩無幾了。 原主的下一步計劃,是利用太倉令的職務之便,搜刮民脂民膏。 只是,蒼天有眼,原主還沒來得及赴京上任,就落水而死。 再睜開眼睛,就是來自異世的楚霽了。 這幾個舍人也是這個想法,不,所有買官的人都是一樣的斂財想法。只是他們手中錢財不夠,所以才沒能一開始就買到實權位置。現在,不得不在這斗獸場里掏錢,討好上司,以求升職。 * 就在楚霽款款走向斗獸場的二樓看臺時,被繩索縛住,滿身血痕,煢然獨立在賽臺中央的秦縱睜開了雙眼。 南奚國主背信棄義,十萬將士尸骨無存。父親身死,自己被俘,現在還要到這里來,成為被人賞玩押注的對象。 他焉能不恨! 秦縱攥緊了自己的拳頭,仿佛要將滿腔的恨意匯集于此。 但他必須要活下來,無論受到怎樣的屈辱。活著,才能報仇。 秦縱抬起頭,想看看著腐朽的王朝、昏聵的皇帝、荒謬的官員。 可他一眼就看到了,那個在人群里,漂亮得不像話的男人。 容貌艷麗,卻難掩清貴之氣;身姿頎長,占盡了世間風流。 但,那又怎樣? 看他的樣子,想必也是這大雍的官員,和周圍那些前來羞辱他的人,狼狽為jian,一丘之貉。 見那人的目光也落在了他身上,秦縱壓低了眉毛,眼底寒芒一閃,朝著男人投去一個滿是殺意的眼神。 看見男人明顯被驚了一瞬,秦縱在心里嗤了一聲,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楚霽也沒想到,自己剛走上看臺,就和秦縱四目相對。 那像狼一樣的眼神里,帶著毫不掩飾的冷厲和煞氣。 他聽見了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連帶著耳膜和血脈。 嘭嘭,嘭嘭。 第二章 “楚大人,真是稀客啊!”一聲陰陽怪氣的招呼,拉回了楚霽的思緒。 楚霽轉身一看。是大司農,出身于盛京勛貴賈家。向來秉持著士農工商的偏執思想,認為商是最賤之業。偏偏,他又是楚霽的頂頭上司。 “賈大人。”楚霽不慌不忙地作揖。 見楚霽行禮,坐在太師椅上的大司農抬起眼,毫不避諱地上下審視著楚霽。 白玉發冠,青緞朝靴。一身月白倭緞長袍,上面用金線暗繡著百蝶穿花。腰間的是由豆綠宮絳系著的卷云紋白玉觽。 這一身打扮,倒真是金質玉相,矜貴風流,好生氣派。 氣派得讓大司農直冒酸水,往日的不滿更甚。 他向來是瞧不起楚霽的。自己出身世家,卻也精心運作了十年才爬上了大司農的位置。楚霽一介商戶,花了300萬兩,就從王相國手里買下太倉令,一步登天,地位僅次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