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寶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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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云坊是文人墨客最喜愛的地方,這里每日都有江南書院的學生輪流來吟詩作對,這是書院大師長和坊主二人定下的規矩,美名其曰給學生們練練膽子,給進不到書院里的世人們抒發作詞作詩雅興的機會。 為什么叫練膽子呢? 今日是嬌生慣養的甲班小姐和乙班的少爺,二人穿著藍色衣裳坐在聽雨臺上面,那小姐臉色不快,因為聽山臺的上一位客人是一位賣糖葫蘆的,已經勝他們兩回。 兩臺吟詩作對,本該那少爺對下一句,可惜他是乙班的,那賣糖葫蘆的主兒又出的實在精巧,少爺只好梗著脖子,半天也只是汗顏道:“春…春…” 那客人不緊不慢地灌了三杯酒,聽他沒答上來,抬眼一笑,說道:“請吧。” 那少爺連連搖頭,嘆氣之間,奴兒已經將好酒端了上來。 身旁這位才學不佳,小姐蘇語詞本就不爽,如今被灌了許多酒,還對什么呢,她看了一眼身旁人,已經是抱著毛筆伏在案上呼呼大睡了。 一旁觀雨臺的老爺爺摸著花白的胡子笑道,“小姑娘果然博學多才,身旁這位已經不能再對,你且聽我這句…” 姑娘心中不快,卻還是細細聽著,那老者出了三句,伍,陸,柒,是頂針句,眾人倒吸一口涼氣,不參與賽事的看客們也知道這句的難度,有些明知很難,卻也跟著沉吟了兩句,想要找到合適的對子。 誰知那小姐不緊不慢開口,抑揚頓挫,接了捌,玖,拾三句,仍然是頂針。 那老者聽得連連點頭,卻又說:“姑娘,你理應與我一字不差,為何接過這第三句,往后對了?” 規則是活的,只要能說出個理由來,便也算過。 蘇語詞嫣然一笑,道:“老先生可知加字文?我前些年隨父親出游汴州城,在市井游玩之時,嘗嘗聽到街邊兒賣藝的把著二胡唱小曲兒,唱的便是加字文。” “這加字文也分小段,若是您出上半段,那我這便是下半段,下一位文友若是想接,就得以四字開頭,不論平仄,隨心就好。” 此時,一旁坐著的一名青年思索片刻,應和道:“是了,姑娘說的不錯,小生便是來自汴州城,加字文確是我們那兒的習俗。” 老者笑道:“原來如此,那便是了。”他嘆道:“這種文章聽來有趣,諸位文友若有誰想出下一段,老夫愿意奉陪。” 一藍衣男子說:“我來我來,” 場上終于不再是單調的一攻一守的回合制,加字文更加靈活,卻也不簡單,諸位文友集思廣益,有人偶然出了妙句,眾人拍手叫好。 只是每每輪到聽雨臺的時候,蘇語詞總要接兩小段,只因身旁這位蠢貨早早被人灌滿了酒一睡不醒。 一招賽過一招,這樣下來七個回合之后,等到那人已經斟滿了兩杯酒,正要到第三杯的時候,蘇語詞嘆一口氣。 一道悅耳的男聲忽然在眾人的竊竊私語中響起,對上了那極難的小段,平仄工整而巧妙。 原本這對子是對不下去的,按照那小公子說的,只會越對越繁雜,他這么一開口,韻腳變了兩變,就這么給后面的人留了回旋的余地。 一久久不語,只在旁邊抱臂觀看的某客終于咧嘴笑了,“今天總算沒白來,比以往的要有趣的多了。” 在眾人拍掌叫好的間隙,那男子頷首一笑,道:“如果小生記得沒錯,加字文講究靈活而非繁文縟節,方才我與這位小公子成的是最后一段,十字段,諸位,若再想接,就得重頭開始了。” 畫云坊的坊主本是抽著煙斗,笑看臺上風云,她目光流轉,隨一眾目光看向站出來的那一位新星。 此人玉冠束發,面容俊朗,著一席銀紋廣袖月白色衣袍,腰間別著一枚天青色玉佩,看上去飄逸而瀟灑,眾人自道此人不可低看。 男子微微一笑,對臺上那人問道:“小兄弟,不知我對得可好?” 他看著那賞林臺上女扮男裝的小女子,方才他便注意到此人不按尋常套路出牌,別人走高調,她走低調,別人平仄說的輕巧,她則故意出的別扭,就是要為難首臺上的那一位小姐。 賞林臺上的“小公子”除卻兩撇胡子,看上去實在嬌小可愛,實則在方才驕傲地說自己的文詞之時,便已吸引了一眾人目光。 “啊,”李小公子見他點自己,裝模作樣地摸了摸嘴巴上面的翹胡須,道:“甚好,甚好。” 那男子聽她故意壓下聲線,卻還是有些嬌氣的“男聲”,不由覺得好笑。 他轉身,語氣溫和,對臺上蘇姑娘道,“小生也算是愛舞文弄墨之人,方才在臺下看姑娘身旁這位睡過七回,不算盡興,不知姑娘可否愿意與我一同,再戰諸位文友呢?” 蘇語詞見此人面若春山,膚白形逸,眉眼含笑,只消被他看一眼便能讓人感覺心境“蓬蓽生輝”,她未見過這般風光霽月的男子,生的也是極為…蘇語詞想到方才那糖葫蘆主兒照著艷艷詞出的,“姐兒探頭,一只杏花半開,不是春光,勝似春光。” “公子說的不錯,按照規矩,我身旁這位應當可以離席了。” 蘇語詞抬頭看向坊主,坊主也正有此意,她點了點頭,眾人見了,紛紛交頭接耳。 身旁的蠢貨被兩個奴兒架著胳膊拖走了,蘇語詞心道終于不是累贅。 場上又是一番風卷殘云,今日到場的個個真當是奪目無比,看客們都滿意了——無外乎一直臥坐在薄毯上,瞇著眼睛享受的明艷女人。 直到最后天色微沉,夕陽都照進了江水之中,最后一人也對上了第二輪加字文的最后一段,她終于放下手中物什,提起玄色衣裙,走上前去。 女子身姿窈窕,披著貂毛圍領,雪白酥胸半露,一張瓜子艷香臉龐叫人看了不忍挪開目光——這便是畫云坊坊主,夜來香。 此人外是妖艷嫵媚,可向來都是因著美色接近她的人,越深知她的高不可攀,從前坊主還愿意同他們這些凡夫俗子講講話,也只是隔著珠簾,叫人與她比詞,可多少年來,很少有人能一挑珠簾,快意一睹那近在咫尺的絕美容顏。 妖艷在外,才情更是精妙絕倫,此女只能夢中臆想,現實不可得。 “夜來香,是夜來香!” 夜來香自顧自屏蔽雙耳,并不聽臺下私語。 她那狐貍般的眼睛,此時也真是像在尋找心儀獵物一般,掃視她心下中意的幾位才子、佳人。 那男裝小女子,蘇姑娘,梁公子,還有這新來的一位。 有趣,實在有趣。 夜來香笑得勾人心魄,緩緩開口道:“方才蘇姑娘都說了,我們畫云坊,規矩是活的。” “不若讓我也打破一下常規,為在座幾位貴客作最后一段罷。” 夜來香思索一下,朱唇輕啟,字句宛如活了一般。 眾人聽她沒有停頓,又品了一下這句話,才發現到第十二字的時候還沒有斷,這竟然是拾伍字開頭,一人對上一整段。 妙,實在是妙。 李小公子眼睛都看直了,明明未曾與夜來香說過話,可她剛才那一瞥,簡直是戳到了人的心尖兒上,又不負責似的飄走了,李鶯鶯摸了摸自己臉面,果然紅的發燙,她聽到有人笑話,“你看那小哥兒,就那么直勾勾的盯著坊主看,也不遮遮。” 她羞憤難當,簡直要直接扭頭和那人對峙,你不也盯著人家看么,憑什么說我? “鶯鶯,” 梁宵玉溫柔又無奈地看著她。 每每拔得頭籌者,便能得到獎賞,坊主帶人到畫云坊最令人心馳神往之地——珍寶閣,單憑名字便足以知道,這里面藏著不少寶貝,坊主允許他在里面隨意挑一件,什么都行,樂意就好,坊主邀請諸位文人墨客來自家做客,也愿意成人之美。 不過許多時候,一群文人之中,竟也無能夠賺到許多積分的,這藏寶閣便愈發若隱若現,里面的珠寶就閃著光,一下一下地閃著人的心尖兒。 今日有兩位,那積分的先生也微微驚訝,“今日有兩位勝出。” 兩位?在那位先生拿著積分圖重新盤算的時候,眾人開始自行猜測,如果沒算錯分數,那么兩位狀元自然是… 一群人自行畫起了押,大家伙兒覺得興致上來了,也愿意紛紛解囊來參與,有人押上十兩銀子,也有人摸出五十枚銅錢,心里沒什么負擔,就當是不虛此行,用錢幣做個紀念。 “沉公子,李公子,坊主這邊請。” 先生頷首微笑,客氣對兩位揮一揮手,又負在身后,先行帶路。 沉公子是哪一位?自然是后場風光霽月出場的那位新星了。 二人下座,走到互相對面,沒有誠意地抱拳表示問候。 不怪李鶯鶯沒用正眼看他,只因方才在臺上,每每輪到兩人作對,這沉姓公子總要刁難相逼,要么就是走怪調,李鶯鶯縱使喜歡不走尋常路,可他出的實在太難! 沉青玉似乎是看出了她的心思,也沒說什么,只是低頭輕笑一聲,便邁步離開了。 走到二樓廂房,先生止步,客氣抬手道:“二位,請吧。” 那門扉開著,一株桃花竟種在里面,不知是用什么仙藥養成,樹干有兩小兒抱臂粗,樹身盤虬,繁艷的桃花綴滿枝頭,格外美觀,從里面飄來若有若無的香味,先生不再跟著,坊主就在里面。 坊主仍是側臥在虎皮玄武毯之上,玄裙褶皺成花,她一手持著長柄煙斗,一邊漫不經心地吞吐云霧,香房的簾子已經拉上,厚重的珠玉串子透著天光,掩蓋著寂靜。 “欸?她怎么不說話?”李鶯鶯心想,卻也閉口不言,同那假笑沉青玉一樣。 坊主終于覺得饜足,才放了煙灰,那灰塵灑落在地上,翹在虎皮毛發尖兒上。 “讓二位久等了,”這聲音勾人心魄,伴隨著輕微的衣物窸窣聲響起,坊主的花兒般的玄色長裙被她一手拾掇起,她盈盈一笑,走上前來。 “想必二位也是為了藏寶閣而來的吧,”她繞至二人周圍,聽著是問人,其實心下已了然。 “這畫云坊,在外雖說是,墨香泛濫,說到底,不過是個平日里請一些說書先生,再請些戲班子過來作陪襯的小酒樓罷了,同其他地方有什么不同呢。” 坊主眼底含笑,又道:“二位來的可巧,我這給頭籌的賞賜可賒了好幾回了,說到底還是我心胸狹隘,在錢眼兒里看不到頭了。” “若不是最近風聲緊,”她頓了頓,眼底一抹幽光閃過,接而似有深意道:“二位又怎會舍得光臨我這處呢?” 他們都無需偽裝,畢竟這里也沒有第四個人,一位是做了好些年這番生意的老板娘,一位是無人知曉,卻一舉奪魁的青年才子,還有一位則是什么都不缺的,金屋嬌養的小女兒。 坊主話中有話,沉青玉只微微一笑,道:“沉某早就聽聞畫云坊盛名,相傳藏寶閣里有許多平常見不得的稀奇寶物,沉某雖自詡半個詩人,卻也難免不了世俗之心。” “既然有這個機會,沉某也自然愿意…采擷一件。” 聽他那番客套話,李鶯鶯知道該自己開口了,只是她不如前者那般圓滑,迎上他那帶著薄笑,以及坊主略帶有探究的目光,李鶯鶯扭捏片刻,才道:“我…我也是聽說這里面有好東西,才來的。” “哦?二位可真是性情中人,”坊主似笑非笑,不過也不再多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