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樓道里的聲控燈忽明忽暗,昨天下過雨,空氣中有揮之不去的潮濕霉味。 她摔的位置平地走路沒什么大礙,但上樓梯抬腿牽扯到尾椎骨就疼得厲害。場館在負一樓,她才爬了兩階就必須要扶著樓梯緩緩。 葉巡走在前面,略微低頭回望她,背著光的面部輪廓有幾分朦朧,俊美得近乎凌厲的五官卻格外清晰。 “要不然我抱你上去?” 時縈簡直不敢相信他說了這樣的話,剎那間知覺變得異常靈敏,臉頰微微發熱,甚至聽得到自己血液流動的聲音。她飛快地往后縮了一下:“我自己來?!?/br> 葉巡眉心微微一動,似乎意識到她在顧慮什么。 “那我背你上去吧,現在外面沒人。” 他的聲音平和,無論是那干凈的眉眼還是端正的姿態,都帶著絕對讓人信服的意味。時縈忽然有些佩服他了,好像永遠都可以把曖昧的事說得坦坦蕩蕩,讓聽著的人覺得理應如此。 這種時候除了妥協,似乎也沒有什么更好的辦法。 “……嗯。” 葉巡順勢蹲下身子,感覺到少女攀住自己的肩膀后,托住她的膝彎緩緩站了起來。那玉雕似的手指輕輕扶在他頭兩側,仿佛有只爪子在他心里最柔軟的地方撓了一下,癢癢的,漸漸彌漫起透骨的麻。 他忽然很想回頭看看她的臉,就像當時很想看看那幅畫的作者一樣。 那會兒是葉巡轉學過來的第一節美術課,藝術樓里正在舉辦學生畫展,其中一幅油畫瞬間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一朵白色洋桔梗正在黑夜中枯萎凋零,土壤之下,幾只骷髏攥著它的根須植入深淵般的地底,不知是供給它養料還是害怕它逃脫。 整幅畫無疑是凄美而猙獰的,難以想象是出自一個高中生的手筆。老師在下面洋洋灑灑寫了一大堆贊美光影構圖的評語,他卻從中品出了一絲......求救的意味。于是忍不住湊近去看畫框邊沿的作者標牌:高一(1)班,時縈。 后來他發現根本不用刻意去找,校外的榮譽墻上總是掛著她的照片;月考之后的年級大會里,前三名永遠都有她的身影;最重要的是,她也在跆拳道社。 “時縈,我一直想問你來著,”葉巡穩穩背著她往上走,故意放慢了速度,“你為什么要報跆拳道啊?” 少年的脊背寬厚結實,背部隆起的肌rou線條是無可挑剔的完美,隔著薄薄一層短袖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灼熱的體溫。頭發里有種鮮嫩欲滴的茶樹香氣,催著人把臉埋在他頸間嗅一嗅。 “怕體育不及格影響高考成績?!彼獠粍犹子昧她嬤M的話,指尖悄悄收緊,“那你呢?高二只能報一個社團,你為什么不去籃球社?” 葉巡心里像是踩空了一個臺階,頓時一亂:“我、我是跆拳道社長,當然要來這兒!” 他耳尖那點輕淡的緋色落入她眼中,少女原本放松的唇角,好似突然擺脫了地心引力,勾起一抹難以察覺的弧度。 @@@ 體育館后門。 這里是學校的最東側,門外是一片樹木繁茂的半月形花園。樹下的草地種著蝴蝶蘭和丁香花,內里有一方涼亭和噴泉,不過只在領導來校參觀時才會放水。 林蔭深處,秦頌剛從高潮后的恍惚中回過神,就看到不遠處的后門冒出了兩個人影。一剎那他還以為自己眼花了,做夢也不會想到那兩個人會以這種方式出現—— 葉巡背著......時縈? 少女的手搭在葉巡的肩膀上,脊背挺得筆直似乎不愿意有過多接觸,眼神卻出賣了她。秦頌從沒見過時縈露出這種眼神,幾乎稱得上溫柔繾綣。她就那樣安靜地注視著眼前人,看上去就好像在隔空撫摩著葉巡的頭。 此刻換作任何一個男人看到她這副表情,都難免會有點本能的心猿意馬。她畢竟那么好看,即便是用最苛刻的標準來衡量,都有種超越年齡的獨特吸引力。 下一秒,少女似有所感,朝他的方向看了過來—— 那長長的眼睫下如同蕩漾著清澈的碎冰,帶著習以為常的冷漠劃過他的臉,映出郁郁蔥蔥的樹木和更遠處蔚藍的天空。 ——徹頭徹尾的無視。 cao。 秦頌心底驟然蔓延起絲絲縷縷的惡氣,猶如無數斑斕的毒蛇糾纏住心臟,深吸一口氣才勉強壓抑住自己內心的暴躁。 “秦少......”剛剛幫他koujiao的女孩吞咽下jingye,勾著他的脖子似乎是想索要一個親吻。 “行了,沒看那兒有人么?!鼻仨灢荒蜔┑貙⑺崎_,一瞬間竟連這個女生的名字都想不起來。 秦頌是大名鼎鼎的新源地產董事長秦舟的長子。秦舟原本的正房只有一個女兒,秦頌的母親是攜子逼宮,如今位子倒也坐得穩當。四中的擴建翻修項目都由新源地產一手承包而且打了折扣,秦頌在學校里被默許擁有特權。只要不是明面上違反校規校紀,老師對他的遲到早退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他從小爭強好勝、要面子到近乎極端的程度,沒進秦家前其實過的很拮據,一朝成了秦家大少爺,發誓所有東西都要最好的,包括女人。高一上學期算是明里暗里追求過時縈,圣誕節時還托人遞過情書,最后卻在垃圾桶里的幾封情書中看到了自己的那份......甚至都沒有拆開過。 自那以后秦頌開始不停地換女朋友,反正以秦家少爺的身份,總會有女人前仆后繼。原以為時縈給他自尊心帶來的創口早已愈合,今日才發現那里只是剛剛結了層痂,撕開仍然是鮮血淋漓。 ———— 洋桔?;ㄕZ:純潔、永恒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