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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年9月4日。 暮色四合,窗外路燈一盞盞兩起,榕城市警察局內燈火通明。季萍一進會議室,就是撲面而來濃厚的香煙、泡面和火腿腸味。她皺著眉頭“呼啦”一聲打開窗子,晚風裹著熱熱鬧鬧的都市氣息一拂而入,才讓味道散開些。 程鑫喝完最后一口泡面湯,拿紙巾擦了擦嘴:“季姐,這兒開著空調呢。” “你們少開一會兒空調不會死,但我會被你們熏死。”季萍翻了個白眼,在會議室第一排僅剩的空位落座。 自從8月27日發現那顆人頭起,刑偵支隊的隊員這十天就沒怎么合過眼,不停組織各區分局搜尋打撈殘肢。可是搜索結果對于此案是火上澆油:呈報上來的尸塊竟不止一個死者。 省會城市發生這種連環殺人案,影響無疑是十分惡劣的。不止省廳,連中央都在過問要求盡快破案。市政府因此連夜安裝了大批攝像頭在城中村等各類死角地帶,然而這種亡羊補牢的方法非但沒對案情偵破起到任何作用,反而吸引了一些消息靈通的媒體注意,整日堵在市局門口詢問案情進展。 此刻會議室里唯一還站著的人是市局刑偵支隊長張懷禮。他膚色偏黑,個頭不高,穿著一套短袖制服,露出的小臂肌rou精悍。 “好了,人都到齊了。我先做一下第一次案情匯總。” “啪”的一聲有人關掉了所有燈,投影屏幕上映出“八二七連環殺人案”幾個大號黑體字。整個會議室完全暗下來,空調冷風嗖嗖地吹在后頸上,沒有人說話了。 “本案受害者共三人,按照失蹤報案時間排序,第一位何蓉,二十歲,外來務工人員,在鎮江區一家發廊上班。今年2月15日接到失蹤報案,8月29日東郊一處屠宰場停電維護時在冷庫內發現頭顱,保存較為完整。后在該屠宰場外圍排水口發現其四肢,已白骨化,推測死亡時間在半年左右。” “第二位齊露露,十五歲,屬于農村超生子女沒上戶口,失學后入城打工。5月29日接到失蹤報案,8月24日地鐵六號線工人發現其頭顱,腐敗嚴重。后在其落腳的西郊爛尾樓內發現部分軀干和血跡,法醫推斷死亡時間超過三個月。” 屏幕上彈出兩張現場照片,在血跡斑駁的石灰地板上,躺著一具沒有頭顱、缺少四肢的赤裸女尸。尸體已嚴重腐爛,腹部周圍布滿了綠斑,大量的蛆蛹在上面蠕動,似乎隔著屏幕都能聞到一股腐臭味。 “第三位楊婧,十九歲,曾就讀于云川省舞蹈學院附中,因吸毒被學校開除與父母斷絕關系,過去半年以賣yin為生。8月27日在延武區平北路垃圾桶內發現其頭顱,并在楊婧租住的公寓衛生間內發現魯米諾反應。目前殘肢除了雙腿已全部發現,死亡時間確認為8月26日至27日之間。” 窗外傳來一群青少年笑鬧的聲音,和屏幕上的慘狀形成鮮明對比,有人發出一聲長長的嘆息。 “三具尸體都被割走了舌頭,分尸切口和工具相似,手法也同樣專業,故并案處理。”張懷禮目光移向第二排的高個男生,“小馮,技偵那兒這幾天有新進展嗎?” “沒有。兇手應該提前了解過監控分布,拋尸地點都是無監控地帶。早就跟他們說裝監控,非要等拆遷改造完再裝......” “廢話先別說了,”張懷禮抬手打斷,目光移向第一排最左側有點禿頭的男人,“老王,死者社會關系摸排的怎么樣了?” 副支隊長王升泰捋了一把不太多的頭發:“沒什么進展。三個人社會關系都比較復雜,居所不固定,或多或少從事了賣yin的行當,聯系上的那些嫖客基本不配合。嫖資交易都是用的現金,銀行流水很難查到有用的東西。” 張懷禮搖頭:“這個兇手很明顯是有序型犯罪者。拋尸范圍廣,說明有私家車,經濟實力不錯。社交能力強,挑選受害人后可以輕松取得對方信任進入其住所。兇手接觸犯罪者肯定不是通過手機聯系,大概率只見過一兩次面。你應該去這三個人拉客的地方打聽打聽,有沒有條件特別優秀的嫖客。” ——無序型犯罪者一般智商不高或患有精神疾病,缺乏計劃沖動性地犯罪,幾乎不會去考慮反偵查的問題;有序型犯罪者則智商高于平均水平,對作案手法高度自知,會刻意反偵查,有從受害者身上帶走“紀念品”的習慣。 “得嘞,馬上去!”王升泰把帽子一扣就要站起來,被旁邊的季萍拉住了。 “你等會兒,我補充兩點。”季萍合上筆記本電腦,掃了一眼眾人,“三具尸體脖頸處都有放血痕跡,創口小且精準切割到頸動脈主干。第三名死者yindao內有撕裂和挫傷,但沒有提取到jingye或其他生物樣本,說明兇手反偵察意識極強。他割掉受害者舌頭可能是滿足自己的性幻想,也可能是別的含義。” “沒錯,兇手初步側寫......”張懷禮還沒說完,會議室門忽然被敲了兩下,禁毒支隊長劉馳探頭進來,“老張,出來一下。” 他打了個手勢示意程鑫繼續主持會議,快步走出房間。關上門劉馳就將一份口供記錄往他胸口一拍,他立即就明白過來。 “上回抓那幾個撂了?” “撂了!上面還有兩個。明天省廳里要商議后續行動計劃,周局叫咱倆和他一起去。” ——云川省毗鄰“金三角”地區,販毒運毒屢禁不止,毒販集團甚至用賄賂、威脅等手段滲透到了公安內部。去年大力整治后一批官僚鋃鐺入獄,中央特派的新公安廳廳長一到任就施展雷霆手腕,讓刑偵支隊和禁毒支隊聯合行動,半年里端了販毒團伙好幾個窩點。 張懷禮有點無語,嘴角直抽抽:“不是,老劉,我這兒一堆事兒呢,你又不是不知道。” 劉馳趕忙安慰似的地拍了拍他肩膀:“知道你辛苦,大家都知道。可葉廳不是你恩師么,點名叫你去匯報進展,你去不去?” ———— 注:警察沒有上帝視角,推理不一定對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