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黃氏知其意,不欲牽連顏家,樣樣都照辦。 翌日,甜水鎮上的鋪子才啟了門板開張,溫家門前響鑼敲鼓,又是傀儡戲張勢,倒叫闔鎮子的人都去瞧熱鬧,有好事的找了溫府的下人打聽可是溫家郎君中了,溫家下人只管搖頭,只說溫家今日大喜,這下子越發的好奇,都圍在門前看戲不肯走。 這鞭炮炸得隔了幾條巷子的祥里巷子顏家都聽得清楚,潘進開了門探頭張望,潘大娘搖著個門板一樣的身子從潘進旁邊一下子竄了出去,“官人,我去瞧瞧,定是報喜的官差來了。” 潘進呲了牙嘿嘿一笑,這個家里的下人要論起忠心,只怕誰都比不過自家這個蠢婆娘,成日里說要不是她當初慧眼認準了三姑娘,哪里有如今一家人的好日子。倒也是,原先潘家最多是個餓不死,一年到頭也只過年才聞得著些rou沫子味,哪似如今日日里葷腥不禁,四季的新衣裳,連兒子都去了縣學里。 潘進滿面得意的哼個小曲,捏了掃把掃地,門前一條石子路還沒掃干凈,就見潘大娘甩了一身rou陀螺一般又轉了回頭,看也沒看潘進一眼,直往院子里去,潘進張嘴還想問是不是報喜的官差來呢,瞧著門口影子都沒了。 潘大娘向來不怎么進堂屋的,說自己一身的油污到處沾了不好,今兒個沒了禁忌直愣愣進了門垮了臉給顏二郎和李氏行禮,又轉頭給一邊的青秞、笠哥兒作揖。 李氏向來最喜歡潘大娘,不說她來得最早,就以前院子里就她一個,看門、灑掃、洗衣、造飯都是一把抓了,李氏都只搭把手。比起元mama李氏對潘大娘的感情倒更深些,此時見潘大娘垮了臉便笑了:“可是又受了婆婆罵,明日我尋了她說話,再不叫她委屈了你。” 潘大娘拉了臉:“如今她再不敢罵我,是,是,是溫家,”又吞吐半天總算說完了一句話,“是溫家去知畫園里求親了,說要求取里面的小娘子。” 李氏愕然,一時錯亂,不留神衣袖一揮倒將手邊好好一付青影瓷茶盞掃落碎了一地,顏二郎亦是攢了眉頭,雙手捏拳,好半晌才半猜疑:“莫非叫榜下捉婿了?” 青秞垂了眼,倒想起那日在碼頭溫云州那月魄棕的寬袖揮在山水里,倒似個作別一般,心里一時涌出無盡的酸澀,又不似傷心,只好像悲鳴,不過是剎那間的分神就抬了眼,不欲父母為自己難過,嘴角噙了些無奈輕聲細雨:“爹,娘,天不與,奈何。” 屋里靜默,大門卻叫人拍得山響:“顏府喜報,貴府郎君中童生試頭榜。” 雖早已知信,顏二郎還是眉眼俱開,心底豪情陡升,驕傲無必,潘進引了官差進來,官差雙手奉上喜報嘴里念著:“今年登府榜,來年中狀元,恭喜恭喜。” 顏二郎袖里摸出個沉甸甸荷包遞過去道聲謝。 每年派榜可是肥差,今年上下打點好不容易得了,豈料合著滿京陵府那么多舉子、秀才沒派給他,卻派了甜水鎮的,那官差原沒指望,等接了手,手里一沉險些砸了腳背,心里喜得像喝了碗沒要錢的老酒,袖了荷包舔了一臉的笑:“貴府小郎君真是個天才,我才來時京陵府滿大街都在說貴府里十歲的小秀才呢,真是那個叫什么,,,,,,”摸了半天腦殼終于想起來了,“就是一舉成名天下聞。” 送走了官差,李氏和青秞才從里面出來,青秞接了顏二郎手里的喜報,一字一字細細的瞧著,倒像能看出一朵花一樣,笠哥兒在一邊要搶,青秞墊了腳偏不給,姐弟倆圍著李氏轉圈,一時間方才溫家求親的傷感倒消散了不少。 把喜報塞給了李氏,青秞喊著潘大娘把準備好的萬子鞭炮擺在巷子里,自己舉了蠟燭要去點炮,叫潘大娘拉住了不肯,青秞偏要點,潘大娘找了干透了的甜桿子,點著了由著青秞舉了去點鞭炮。 紅紅的火焰閃著光,在灰色的火藥捻子頂端開出璀璨的光華,炮竹聲里的青秞微微仰頭看了灰蒙蒙的天空,濕潤的眼底藏著無語訴說的堅毅。 顏家的鞭炮轟隆隆在巷子里炸響,道喜的左鄰右舍都趕緊著上了門,早準備好的喜錢喜糖,散了一圈又一圈,肖夫子背在身后的手里抓了個酒瓶,霜白的胡子翹得老高:“顏謙益,老夫賀喜來了。” 顏二郎與肖夫子投契,說書論文自有見地,肖夫子聽了每每贊嘆又搖頭嘆息,這個顏謙益出自鄉間到底眼界受限,那策論不僅要有見地還要有見識,若不然只怕那舉人頭榜必有一席。 顏二郎接了肖夫子兩人進了書房,李氏去廚下打點了熱菜涼菜,湯碗,兩人酣飲幾杯,肖夫子瞧顏二郎喜中帶憂心知自己所猜為真,見顏二郎不說自己也便做個不知道的,只當做坊間趣事說來:“方才來的路上瞧見溫家去知畫園里求親呢,突兀的倒叫我一驚,想來那溫云州必定是叫胡炳衛榜下捉婿了。” 說了又說起上京榜下捉婿的二三趣聞與顏二郎佐酒,“上京那些豪門貴府有舍不得女兒的俱是喜歡榜下捉婿,專找那年輕俊俏的郎君,每每都有奇事,不說那些暗中有意還未定親的,就是定了親又毀親的都有,更有甚至停妻再娶的也有,便是去告也沒人管,只當趣聞雅事。” 顏二郎知肖夫子之意,是怕自己家里忍不得鬧出笑話,毀了家聲累及兒女,當下點了點頭:“我知,我也猜到了。” 見顏二郎知機倒也不再贅說,方才進來瞧著青秞小丫頭滿臉喜色放炮,再沒有一絲絲不好的起色,這顏家倒沒有糊涂的,又想起那憊懶小子托了自己的事,不由得又在心里把李佑喬那小子罵了幾遍,到底是應了的還得要辦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