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青秞仰頭望施韞杰眉目俊朗,身形高大,綠色官服飾銀色腰帶,腰懸錘星腰刀,神態威嚴中卻有幾分親切,青秞思忖說:“若不想留可以嗎?” 施韞杰莞爾:“小丫頭,你們是來請力工的吧,總要告訴人家地址吧,我無惡意只怕萬一需要,省的再去查找罷了。” 翠娘輕輕揉了揉青秞發頂說:“我家初到甜水鎮不熟風俗,施都司莫怪,我家現在租住在細河邊金吾司辦公處附近的屋子。” 施韞杰略略思忖說:“那里我熟公事常去,你家租的是溫家的屋子吧。” 翠娘點頭稱是。 青秞回頭看了那壯實婦人說:“潘大娘今日家中有事,雇你幫工一天可好。”那婦人自然沒有不好的,青秞再說:“我家要三人,還要一男一女,潘大娘可有相熟的一并請去。” 那壯實婦人夫家姓潘,人稱潘大娘或潘嫂子,見青秞拜托她請人,自是相信她的意思,心里歡喜伸頭一看,指了不遠處的一男一女說:“那是兩口子一家人,是我的鄰居,都是厚道勤快之人,姑娘只管放心用。” 這里說話那牙人鋪里走出一人笑著看了青秞說:“他們三人都是月牙井巷子里住的,都是甜水鎮的老人家了,姑娘只管放心用罷。” 施韞杰見金牙人出來搭話心里明白是見自己站在這里要賣自己一個人情,心中領情遙遙看了金牙人微微頷首示意,金牙人便眉開眼笑起來。 見青秞三言兩語便請好了人,施韞杰學著翠娘揉揉青秞發頂:“小娃娃倒是能干。”青秞狠狠的瞪了施韞杰鼻子輕輕哼了一聲,總覺得這人相貌堂正,心里卻是鬼主意多的,瞧著圖老三怕他的樣子就知道。 施韞杰訕笑著收回手摸了摸鼻子道:“沒事了,大家各自忙去吧。”揮手叫了官差指著圖老三三人說:“請他們回去喝三天茶,茶管夠,沒有飯。” 三人聞言知道是要餓他們三天頓時哀嚎聲起,各種方式求饒,施韞杰只當沒聽見帶了人往前走,旁邊的人大聲哄笑,也有恭維施韞杰的。 秋深至申時已微有涼意,顏二郎走路帶風幾步跨入家中,院中整潔,墻角添了幾盆薔薇,輕粉,深紅,悅色喜人,窗戶堂屋明亮如新,一天的勞累盡去。 李氏青色襦衣裙迎過來,行動間隱約幾縷皂角草香,屋里八角圓桌前,青秞跪坐在鼓凳上泡茶,翠娘拿了針線低頭去看邊上笠哥兒手里的書,姐弟低聲也不知說些什么,顏二郎方落座,懸于連廊上的銅鈴叮當作響,知是門口有人拉了銅鈴,笠哥兒忙起身說:“我去。”小跑出去開門,一會身后跟了兩個皂衣漢子抬了一個竹編箱子和幾張書桌進來放在院子中間,顏二郎打賞了幾文錢,二人便躬身謝了離開。 笠哥兒抱著書竄進竄出,愛惜的摸著新書桌歡喜問顏二郎:“爹,我日后是不是都可以坐在這個屋里坐在這個書桌讀書。”青秞看著滿書架的新書,屋里彌漫著淡淡的墨香,滿心喜悅又偏背著手做出小大人樣子說:“自然是可以,只怕你坐得不耐了又吵鬧要出去玩。” 笠哥兒小腦袋搖得像撥浪鼓一樣鼓著腮幫子說:“我不會,我會一直喜歡看書的。” 翠娘端了盆水將書房里每一處都仔細擦干凈,忙里還側頭看下嬉鬧的弟妹,又將鼻子湊到散著墨香的書冊邊深深的吸口氣,嘴角翹起笑出月牙一般。 顏二郎背著手倚在窗前笑看屋里中的小兒女,說:“等過了年笠哥兒就跟我去羅家的私學上學了。” 天色漸暗,各處的燈漸漸亮起,梧桐樹巷子羅家兩扇正門邊上的東西側門吱呀關上,院子里各院的燈都漸漸亮起,廚房的婆子挽起袖子將熱乎乎的碗碟小心翼翼的放進保溫的食盒,穿油綠色褙子的女使提了食盒在院子里飛快的奔走,分頭送去各房各屋。 女使們進了永安院門立時將腳步放輕了下來,繞過山壁把手里的食盒遞給守在門口的二等女使春蘭、秋菊,陪著笑說:“jiejie,今日老爺過來陪老太太晚膳,老爺的分例也在這里了。 春蘭接了食盒輕聲說:“知道了,下去吧。”將食盒放到廳里,和秋菊對視點了點頭,秋菊將食盒里的碗碟一一取出,春蘭轉身進了西側間。 羅老太太花白的頭發一絲不亂挽在腦后,簪了根牡丹富貴金簪,齊眉勒了萬字不斷長壽紋挑金銀灰抹額,倚著天水碧半舊枕墊看彩云、彩月安置筷箸,聽春蘭稟羅老爺要來忙道:“彩月換那副烏金木的筷箸罷,你家老爺喜歡那個。”彩云邊收起手邊的筷箸便笑著說:“老太太,那換了那副定窯純白碗碟,配烏金木筷箸如何。 羅康景不疾不徐走了進來,四十開外的年紀沉穩端正,躬身向羅老太太施禮,又扶了羅老太太入坐,母子二人坐定用膳。 寂然食畢,女使們奉茶退下,卷草紋彎角黃楊木矮幾上的香爐里散著白檀香味,羅老太太放了茶盞淡淡問道:“聽升哥兒說學里來了個新先生。”升哥兒是羅康景的老來嫡子,也是羅康景唯一的一個嫡子。 母子倆照例閑話家常,“溝子村的顏文賓,我在金陵府巡考時認識的,因是甜水鎮的多問了幾句,其人性子溫和心有溝壑,只是運氣不佳,幾次考試也不曾中舉,去年丁憂回來也打聽過他,說在鄉間種地,原以為他就委頓于田畝之間了,誰知竟來了甜水鎮,勉強也是有個師生名分,就委他個教職不過舉手之勞。”羅康景放了茶盞細細道與羅老太太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