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孟祈安沉默片刻,蹲下來把哭紅了臉的孟畫和孟鏡攬入懷里,輕聲哄道:“別傷心,大哥只是去找你們嫂嫂了。” 孟享摸著孟祈安的臉,望著他平靜的雙眼,想了很久,才說出最后一句話。 “祈安,你安心,我們會好好照顧自己的。你不要怕,明天爹會陪著你。” 孟祈安喉頭一緊,緊緊抿住唇,抱住了孟享。 幾人離開時,孟祈安托孟享幫忙叫宋奕明來一趟,誰知孟享剛走出牢房,宋奕明便來了。 “宋奕明,你幫我最后一件事吧。”孟祈安坐在地上,仰視著宋奕明。 宋奕明也坐了下來,隔著一層牢門,與對面的人平視,他不想孟祈安抬著頭看他。 他從前是打心底里喜歡和欣賞這個妹夫,現(xiàn)在是真心感謝和敬佩他。 雖說孟祈安在這幾年里殺的人,不一定每個都是惡人,殺到后面,或許連他自己都分不清孰善孰惡,又有誰是完全的無辜,誰是完全的該死。 但是他切切實實替宋奕歡報清了仇,助趙玲當(dāng)上了市長,讓宋奕明滴血不沾就擺脫了宋謙。 他做這些事的時候,內(nèi)心又怎么可能毫無波瀾,只是多少痛苦都獨自承受罷了。 這一切,都是宋奕明不敢做的。 宋奕明點頭,毫不猶豫道:“你說,我定盡力幫你。” “讓我今晚夜里離開一個時辰,再幫我找一把槍,如果很棘手,那就算了。” “能告訴我為什么嗎?” “我要去了結(jié)最后一個人。” 宋奕明望著孟祈安了無生機的眼眸,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半夜時分,有個穿制服的人悄無聲息地給孟祈安開了門,并遞給他一把手槍。孟祈安輕道一聲謝謝,離開了大牢。 他穿過無人的街道,偷偷潛入已經(jīng)被貼了封條的家,找出那套領(lǐng)口上繡著金色“安”字的西裝換上。這套西裝一直被存在孟享衣柜里,才得以從那場大火中存留下來。 隨后,他在院子里剪下一朵開得最盛的向日葵,小心翼翼地護在手中,走小路去了家附近的那間老當(dāng)鋪。 他本想帶走那只鱷魚皮包,但站在緊閉的當(dāng)鋪大門前,他又壓下了破門而入的沖動,心想反正也快要和宋奕歡團聚了,這只皮包就當(dāng)做證明兩人曾經(jīng)存在的物件,一直留在這世間好了。 于是他動身前往城郊半山坡上的墓園。 那是趙玲和宋奕明挑出的最好的地方,的確視野開闊,風(fēng)景極美,只是夜里太黑,什么也看不見。 “奕歡,我來看你了。”孟祈安在宋奕歡的墓碑前坐下,輕輕把向日葵放到墓碑上,“向日葵又開了,我給你摘了朵瓜子最多的,夠你吃好久了。” 孟祈安沉默半晌,原來有很多話想要對宋奕歡說,此時卻噎在喉嚨里,不知該如何開口。 接下來他要做的事,可能會讓宋奕歡不開心。 他脫下西裝外套,輕撫著領(lǐng)口繡著的“安”字。 “你還記得這套西裝嗎?是我們結(jié)婚的時候,爹送給我做喜服的。這個‘安’字,還有他給我取的名字,都是想我一生平安順遂,但我辜負了他,我回不了頭了,我也不愿意回頭。” 孟祈安將西裝披在宋奕歡的墓碑上,終究還是不忍心弄臟它。 “奕歡,我曾經(jīng)幻想過,等經(jīng)濟上允許,我與你也像爹那樣,收養(yǎng)一些孤兒,給他們一個家,我們也一定會因為這些孩子能夠平安幸福地成長而感到開心。現(xiàn)在回頭想想,雖然性質(zhì)不一樣,但我也確實給了他們一個家,幫他們完成心愿,他們曾經(jīng)都是多善良的孩子啊,被人拋棄,遭到惡人殘害,只能活在陰溝里。看著他們大仇得報,我真的很開心。” 他一邊說著,一邊挖了幾粒瓜子吃。 四周如死一般沉寂,偶爾傳來的烏鴉叫聲格外刺耳。 “可是為什么我?guī)湍銏罅顺穑瑓s開心不起來呢?” “也是,你都不在了,我怎么開心得起來?” 人報了仇,就真的會開心嗎? 失去的東西,就算報了仇,也還是永遠失去了。 看來要保護心愛的東西,必須從一開始就防禍于未然,從根部鏟除隱患。 “那些罪惡的垃圾,一開始就不應(yīng)該存在,可惜我做不到,我只能弄臟自己的手,變得比他們更兇更惡,一個一個把他們除掉。” 這幾年來摸爬打滾,為宋奕歡報仇,為素不相識的人報仇,他手上沾滿了血。 他面無表情地殺過很多人,對那些人痛哭流涕的求饒絲毫不動容,一顆心硬過鋼鐵,似乎已經(jīng)百毒不侵。 但每次在宋奕歡墓前,他都很想哭,很想放棄,很想結(jié)束這一切。 直到今天,今夜,了結(jié)了這最后一個人,他的仇就報完了。 他自己便是這最后一人。 他得到了宋奕歡的愛,因她而圓滿,卻沒有保護好她。 雖說這是對自己的懲罰,但他覺得好像也是獎勵。 因為他終于可以去見他的妻子了。 “奕歡,你見到我的時候,還會要我嗎?”孟祈安顫抖著手,撫上墓碑刻著的名字。 現(xiàn)在的他太臟太臟了。 丑陋的傷疤,瘡痍遍布的心,再也亮不起來的眼,還有一身怎么也洗不掉的血腥味。 他很害怕純潔美好的奕歡會不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