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到了下半夜,她慢慢又睡去。可沒睡多久,又醒了,一醒,就想到父母要她嫁趙縣長的事,心里馬上像刀割樣的痛。她開始追溯趙縣長是什么時候,開始注意自己的。應該是那天,在禮堂開討論會,她正在發言,趙縣長把她單獨叫到一邊;當時,她還以為自己講得好,引起領導重視了;可是呢,趙縣長只字沒提她發言的事,他只問她的家庭情況。現在想來,他應是那個時候開始打的歪主意。還有,開大會的第三天下午,她在食堂吃完飯,回住處的路上,看見趙縣長站在路邊一棵樹下,在跟一個人說話。她沒跟他打招呼,照直往前走了。可沒走多遠,就聽到趙縣長在背后喊她。她轉過身,趙縣長走過來,滿臉笑容地問她,這次是不是抽調到土改工作檢查組了。她說是的。又問她會議結束后,回不回去看父母。她說不回去。她當時什么也沒多想,以為趙縣長不過是隨便問問。還有,那天開總結大會時,她坐在禮堂前面第二排,她見趙縣長在臺上講話時,眼光不時朝她這邊望。現在想起來,原來趙縣長,他……唉! “喔喔喔……”一陣雞鳴聲從窗外傳來,打斷寶珠的思緒。寶珠知天快亮了,想著,再睡肯定也睡不著了,現在口也干得厲害,她從昨天下午回來,到這時還沒喝一口水。于是,她起床來到火坑房,拎起煨在火坑邊的瓦罐壺,往桌子上的杯子里倒,可壺里一滴水都沒得。她只好去廚房,往壺里添滿水,提過來,掛在火坑吊鉤上。她用火鉗把埋在灰里燃著的柴兜,刨出來,再“吱呀”一聲把后門打開,從外面抱進幾根柴禾,放在有火的柴兜上,然后蹲下來,嘴巴對著冒煙的柴禾,“呼呼”地吹著,不一會,火便熊熊地燃燒起來。這時,她坐在火坑邊一把木椅上,呆呆地望著火苗子“滋滋”地舔著吊壺。 過了一會,寶珠的母親打著呵欠,從隔壁套間走出來,望著寶珠說:“你起來的時候,我聽到啦,我跟你爸一夜沒睡。” 寶珠不看她媽,也不答話。她父親也起來了。父親邊往頭上纏青絲帕,邊從里間走出來,在女兒旁邊坐下。父親包好頭,見女兒一言不發地呆坐那里,兩只眼睛又紅又腫,臉色憔悴得像害了場大病。父親看見女兒,一夜之間,變成這般模樣,心里驟然涌起一股濃烈的酸澀。這時,他拿起火鉗,撥弄著火坑里的柴火,一面在心里想:寶珠雖是他的侄女,但她的容貌,長得跟他特別像,不清楚的人,都以為寶珠是自己親生女兒。這么多年來,他也一直把哥哥這個唯一的女兒,當寶貝樣待。她從小到大,他從沒對她說過半句重話,可這次,他卻傷到她心啦。 父親沉默了會,想著,有些事還是要給女兒解釋下。父親放下手里的火鉗,望向女兒說:“寶珠啊。” 寶珠嗯了一聲。 父親接著說:“你雖不是我們親生的,但你一歲多就跟我們啦,不管你怎么想,反正我們是把你當親生女兒養的。你和吳元訂親,實際上,是你爺爺跟我和你媽,共同商量決定的。你說我們沒把你當個么子,你這話的意思,我曉得。你是說我們想攀高,要把你嫁給趙縣長。寶珠啊,那里是這個意思。前天,趙縣長來提親,我和你媽一口回絕啦。但沒想到,今天,鄭縣長又來給我們做工作。他說,趙縣長是為革命,才耽誤了成家;又說是組織決定你嫁給趙縣長的;還說,你快提拔當干部了,你應下級服從上級。我和你媽見鄭縣長這么說,就再沒做聲。鄭縣長只坐一會,就走了,他走時說,他們后天來接親。 鄭縣長走后,我和你媽把鄭縣長的話想了想,覺得他說的有道理。趙縣長如不是為了解放全中國,怎么也不會到我們這個小地方來,也不得把年紀拖這么大,沒成家。” 母親蹲在地下,往火坑里添柴,這時,她接老伴的話,抬頭望向寶珠說:“寶珠,我和你爸不會瞎答……” 寶珠沒等母親話說完,氣吼吼地說道:“我哪個也不嫁,我只嫁吳元!只嫁吳元!只嫁吳元!”說時,把頭埋進膝蓋,又嗚嗚地哭起來。 第5章 趙彬喜顏娶新娘,寶珠愁眉對癡客 這天早上,金黃色的陽光,透過樹梢灑在馮家的院子里,后面山上傳來一陣陣“咕咕咕——咕咕——斑鳩的叫聲。 寶珠的母親在廚房,把煮好的三碗豆皮,來回兩趟端到火坑房,擱桌上,然后對坐在火坑邊吸煙的老伴說:“你快吃,吃完了,把院子掃下。我去叫寶珠。” 母親來到寶珠床邊,俯身喊寶珠:“寶珠起來吃飯。” 寶珠一夜沒睡,這時聽到母親叫她,就把被子往上一拉,將頭蓋住。母親見狀,不由得提高聲音喊道:“寶珠,時間不早啦,快起來吃飯!快起來!” 母親一連叫了好幾遍,寶珠像沒聽見樣,動也不動。母親嘆了口氣,回到火坑房,對老伴說:“這怎么得了啊,怎么喊,她都不起來。” 坐在火坑邊的老伴,沒答話,只顧低頭吃著豆皮。 母親吃不下飯,她走進臥室,掀開箱子,把寶珠結婚的東西,一樣樣地取出來…… 寶珠父親吃完飯,來到堂屋,把大門“吱呀”一聲打開,出來,提起靠在階沿墻上的竹掃帚,走到院壩,把地下的落葉,“唰唰”地往竹林那邊掃。掃了一陣,忽聽有人說話的聲音,就直起腰,循聲望去,只見溪邊小路上走來三人,兩男一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