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王蘭用力怒罵的狼狽,像是一條疾跑的狗,鼻腔里嗚咽和怒氣嘶啞地交織在一起。 “真是有什么媽就有什么兒子。”被翟京海咬傷的警員說,“這模樣和翟京海被逮捕那天的樣子一模一樣,像要吃人。也不知道是哪里來的蠻力,能把江組長從二樓撞下去。” 方敬言曾在一篇課題研究里看見過一個觀點:孩子是在復制撫養者的觀念和性格,幼時的耳聞目睹決定了人生。 一直以來,方敬言都沒弄清楚翟京海病態人格的形成原因。眼下總算是明白了,常年生活在高壓、暴力、混亂的環境里,孩子對女性產生了一種天然的憎恨,因為翟京海的母親性格暴力,又代表著權威力量,所以這種憎恨只能通過其他渠道發泄。 生活在高壓環境里的孩子對女性產生恐懼和預期性焦慮,這也是翟京海罹患精神性陽痿的根本誘因。 換句話說,翟京海的行為方式和態度大多來自母親的言談舉止。 兩個身材纖細的女警察全然抓不住王蘭,推推搡搡間又有幾個警員圍了上去。 “翟京海的辯護律師呢?”方敬言敲了敲接待室的桌子,“在這鬧什么,犯罪嫌疑人家屬有問題應該先和辯護律師溝通,她不懂你們也不懂嗎?” “那個,今天看守所安排了翟京海會見律師,林律師應該在看守所……”一個臉不熟的小警員說。 “王蘭!你現在的行為涉嫌擾亂社會治安和妨礙公務,如果你想見翟京海,我現在就可以帶你進去見他!”想到躺在病床上的江曉,方敬言積壓在心底的怒氣宣泄而出,失控的怒吼像是要把王蘭撕個粉碎。 一時間,所有人都愣住了。何樂從未見過方敬言這副模樣。 “你兇什么兇!你們警察辦案就靠嗓門大嗎?”王蘭也不甘示弱,“我兒子翟京海到底犯什么事了!你們要這么對他。” “殺人。”方敬言冷冷地拋出兩個字。 “殺誰了?證據呢?尸體呢?什么都沒有你們就想把屎盆子扣在小海頭上,我告訴你們沒門!法律是主持正義的,是保護我們老百姓的,我要告你們,告到底!” 方敬言只覺得可笑,冷哼一聲:“哼?法律?如果偏袒翟京海,那被他殺死的六個人就是天大的笑話。你現在大言不慚地談論法律時候,有沒有想過那六個人,誰又給那六個人行使正義的權利了!” “敬言,這個不能說。”詹志信拉住了方敬言的手臂。 “憑什么不能說。”方敬言紅了眼,“你兒子拒捕,把一個警察推下樓,現在人還躺在病床上,不知道什么時候能醒過來!” 這一刻,方敬言切身體會到江曉對于柳承敏之死的憤怒。 人果然是一種很賤的生物,在沒有經歷過同樣的故事時,總是能以冷靜到殘忍的方式規勸別人。 王蘭愣住了,她不敢相信方敬言所描述的翟京海:“你放屁……”這三個字,軟弱無力,像是在做最后的抵抗。 “最后一名死者還沒有火化,人就在殮房里。”方敬言整理好自己的情緒,靜靜的把話講完。 王蘭癱軟了下來,如果不是邊上的警察扶著,此刻已經摔到了地上。 “其實王蘭女士說的也沒錯,即便是犯罪嫌疑人也是受到法律保護的。”人群里冒出一個聲音。 方敬言轉頭看去,接待室門口站著一個和自己差不多高的男性,西裝領帶被打理得一絲不茍,金絲邊框的眼鏡架在鼻梁上,他推了推眼鏡橫梁,朝著方敬言露出一抹恰到好處的笑意。 “法律是雙刃劍,既懲罰罪犯,也限制執法者的權利。某種意義上來說,只要是我國公民都可以享受法律的保護。”男人走到方敬言面前,“你好,我叫林見深,是翟京海的辯護律師。早就聽聞方顧問的大名了,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標準的客套話被他說得滿是真誠。 “你好。”方敬言主動伸出手,見到林見深的第一眼,方敬言就摸到了不可名狀的敵意。 “林律師,林律師,你可要為小海做主啊。”王蘭見到林見深,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踉蹌地撲了上去,扯住林見深的袖子。 “您放心,我是翟京海的辯護律師,一定會盡可能幫他的。”林見深始終保持著笑意,“哦對了,詹隊,翟京海提交了司法精神病學鑒定申請,相關工作人員應該一周內就會開展鑒定程序,到時候可能會有工作人員聯系負責翟京海案件的警員。” “合法的流程和犯罪嫌疑人的基本權益,我們都會盡全力配合的。”詹志信笑著說。 “另外……”林見深看向方敬言,“方顧問,翟京海想要和你單獨聊聊。” “我?” “是的,和您一個人單獨聊。” 第30章 最純粹的危險 “她死了嗎?” 白色的鐵欄桿將世界分成兩半。 方敬言坐在翟京海對面,藏在心中的怒氣被用力握在手心里:“你想好要坦白了嗎?” “流了那么多血,那個女警察就算沒死,也不會醒了吧。”他們兩個各說各的。翟京海饒有趣味地審視著方敬言臉上的表情,他湊近了一些說,“其實,我們是一樣的人。” “我國法律規定,即便是沒有被告人供述,但證據確實、充分,可以認定被告人有罪和處以刑罰。你的犯罪證據已經提交到檢察院了。”方敬言靠在椅背上,“而且,即便是精神鑒定,也需要證明你在實施危害行為時所處的疾病階段以及疾病的嚴重程度,綜合分析辨認能力和控制能力的影響,作出責任能力評定。換句話說,精神病不是免死金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