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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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經完全黑下來,車慢慢降速,于視線100米開外的道路側停了輛黑色邁巴赫,蘇韞脖子伸了伸,車頭正對著,開了近光燈,模糊能看清抹高挑的身影靠在車門邊。 是陸熠。 車最后熄火在不足20米的地方,瑪羅泰松了鎖,放她下車。 蘇韞沒一絲猶豫,立馬下車走人,嘭地一聲,氣全撒在關門的動作上。 越走近,男人輪廓越清晰,陸熠察覺,收了松散的姿態,直身,將煙含在嘴里,空了手拉開車門打算直接走人,這副冷淡態度讓她氣不打一出來,抬起手臂摁住車門,聲音哀怨:“你為什么把我一個人丟在那。” “忘了。” 一句輕飄飄的話叫人更氣,蘇韞瞪著眼,一副敢怒又不敢言的委屈作態。 陸熠表情逐漸不耐,收回扯出門把的手,從她身側穿透望向還停在不遠處的轎車,目光冷淡:“蘇小姐麻煩擺正位置,我好像沒有義務向你承諾什么東西,如果不想上車,那就自己走回去。” 蘇韞咬著后槽牙,兩人僵持了足有半分鐘,男人嘴里的煙被風吹落,灰掉了幾段在地上也不管不顧,他身子浸出的那股傲慢過于耀眼,無理也變有理,以至于差點兒讓蘇韞覺得真是她的問題。 算了。她不再梗下去,錯開身,開門上車。 車內燈打開,陸熠用后腦勺都能看到那張臉一定滿臉寫著不高興,沒回頭,他正對著那臺未開遠的車子勾了勾嘴角,不像道謝,倒像挑釁,距離不算遠,所以瑪羅泰捕捉到他那絲譏諷,眉眼間,張狂又輕蔑。 陸熠抬了抬手,低頭將最后一口煙吸入,隨意將燃盡的煙蒂扔在地上,用腳狠狠碾滅。 對面車子遠去,瑪羅泰才緩緩啟動,沒開車內燈,冰冷地半張臉浸在黑暗里,辨不清神色。 * 清邁·湄林 四季酒店。 原本定的一周后會面塞納瓦,但中途陸熠忽然改口,一通電話提前兩天,結果就是塞納瓦急急忙忙備好地方,既不奢華鋪張又不失格調,位置于遠離市區的湄林四季酒店。 男人下了車,過指引,穿過層層林亭,進入早已經隔離出的房間區域。 酒店別具一格的蘭納風格,建筑的亭閣裝飾樓宇都是用泰國當地原料與織物裝飾,每過一處,角落數不清的石菩薩雕像,陸熠到時,天色黑了幾個度,塞納瓦得到通知,早早起身從隔間走出亭宇小道迎接。 簡短的招呼,兩人伴身進入卷珠簾的石亭,場上人皆數清空,連個安保都沒給自己留下,不得不說,塞納瓦會來事,措施比陸熠都要謹慎幾分。 人造池內,橙黃的燈光漾出水面一陣波光粼粼,倒影出那張含笑的善面,陸熠道:“我聽說你在現在可是民眾眼里的紅人,所有的年輕人都盼著你當選,看來我得提前對你呈遞賀禮了。” 塞納瓦笑著擺擺手:“這話說的太早了,這才哪到哪。” 塞納瓦這人年輕,沒什么官腔,比起油嘴滑舌的老狐貍顯得更為隨和,推選前,生活稀疏平常,融入普通人行列,最近票數大漲也是因為“親民、隨和”在清邁寧曼路的Mirror Cafe啤酒吧與偶遇的支持者共同聽演奏樂隊唱歌,還自掏腰包,花了8000泰銖,請選民喝了一通,新聞刊登出來堪稱爆炸性,這一行為直接促使年輕人票數增高,從改法到親民,一躍變身上臺,導致那些平常古板保守一派的候選人吃了個啞巴虧。 擺于臺樓下的水池盆內,蓮花妖蠻立在花瓶沿,層迭的花瓣卷起漂亮的褶皺弧度,陸熠望了望,總覺得熟悉,最后想起來,也不知是不是記錯了,恍然想到那段堪堪一掌握住的腰肢,似乎也是這么無骨倚靠在他身上,不怎么清晰,貌似裙擺挺長,藕粉色的。 他折出一支,嗅了口,味道不同,很香,撥動兩下,又插在桌面花瓶中,塞納瓦不理解他行為,但見他似乎心情不錯也不好打擾,旁敲側擊問他:“聽說清邁快速干道和美斯樂小鎮出了襲擊事件…….” 話到這,塞納瓦欲言又止,兩個地方都是陸熠的地盤,新聞也只刊登了美斯樂小鎮襲擊事件,且派遣了軍隊協同處理,據緬甸邊境佤聯軍武裝的配合,事情不到叁天就被偵破了,是屬于境外雇傭勢力所為,由于涉事人員全數死亡,導致案件就此摁下翻頁。 詭異的是,快速干道上發生的襲擊事件卻無一絲消息,只歸類于同一撥人手處理,也不知是不是與最近選舉有關,但目前并未曝出任何人員傷亡信息,依舊是襲擊者全數覆滅,且事情處理得利落,似乎是有意而為之。 “你想知道?”陸熠笑了。 他看向陸熠,點點頭。 男人面上淡定自若,仿佛在講毫不相干的事:“都是同一批人,人死了,線索斷了,再往上查就得出事,只能不了了之,明白我意思吧?” 意味深長的一段話叫塞納瓦倒吸一口氣,從捕風捉影的消息得知,快速干道上是陸熠的人出事,而他現在這番話又代表什么?真不在意嗎?顯然不可能,陸熠的秉性,能讓他吃悶虧的整個泰國恐怕找不出第二人。 而他能告知的消息,也要分清叁分真假,塞納瓦自知問下去不方便,就此打住話頭,他干咳一聲笑笑。 然陸熠并沒有停下,手指輕點了點桌面,若有若無地提點,“現在意外發生得頻繁,身為候選人要先保護自己的安危才對。” “什么意思?”塞納瓦急了。 “意思就是事情沒那么簡單”陸熠抬眉,輕飄飄道,“你想贏這場選舉,路怎么走,要看清了。” 都到這了,塞納瓦還有什么不明白的,陸熠這是擺明了告訴他襲擊事件是上面的人所為,又或許不止,現在各大黨派本就因為選票而焦灼,難保不會干出些什么豁命的勾當,歷來選舉死亡的候選人不少,甚至還發生過上任當天爆發槍案的惡性事件,這背后的黑手,可想而知。 提點完,塞納瓦焦躁不安,攤在桌面的拳頭攥緊,壓下聲音問他:“陸少將,如果可以,未來前進黨會是你永遠的盟友。” 沒說軍方而當面指他,意思不言而喻了。陸熠效忠軍方,但軍方也分派系,如今整個泰國軍方分裂四大家族勢力,一旦上臺,他擔心的就不僅僅只有總理之位,還有后頭如何分配權力的患處,得勢必然要通過軍方四大家族首肯,照顧不可避免,他想通過拉攏軍中第一大派系的陸軍總司令薩普瓦,來平下一部分能避開的風波。 不過話不能說太僵,塞納瓦是個聰明人,給足了體面,陸熠是薩皮瓦手里最鋒利的劍,站在一個陣營不會出錯。 陸熠望向被風掀起的層迭波瀾,漆黑的眉眼頓時揉出凌厲,明明是笑著,卻怵人,瞧著塞納瓦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他吞了兩杯茶水下肚,這才聽見陸熠徐徐的聲音。 “保障這種東西我肯定是不能百分百說的,不過,機會還是有,就看你抓不抓得住”陸熠斜了斜身瞧他,“組閣的席位你要是拿得到高票,剩下的都好說。” 字里行間明顯到不能再明顯,塞納瓦手里的一張牌打出去是單出,沒有勝算,然換個思路就不同了,參選的黨派那么多,如果籠統起來,票數就會是斷層的存在,組閣,也就意味著由他發起黨派聯合,貢獻手中的票數,簇擁未來前進黨當選,而當選之后只需要給支持的政黨散去好處,分攤權力。 這顯然是現在最好的選擇。 不過當選是一回事,組閣之權也是個爭論不休的問題,要怎么擺平那些黨派簇擁前進黨當選,貢獻自己的票數? 塞納瓦問出口,陸熠卻無奈表示這點愛莫能助,他能說的話到此為止,能不能上位,怎么上位全看塞納瓦聰不聰明,再多的話,他也沒耐性教。 叁個小時的談話就此結束,陸熠沒留下來用餐,出了酒店門,便直接乘入早已經停下的黑色無牌轎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