燥熱五月，某個平凡的周末。

    前一晚熬夜整理地生會考知識點的喬一鈺，整整睡夠了十五個小時才醒。

    起床時人還有些迷迷，冷氣規(guī)律的運作聲間隙，那夢里就在噼里啪啦響的動靜仍在持續(xù)。

    她扭頭看向聲音來源處的房門。

    “干嘛？”

    出口嗓音干啞，喬一鈺皺著眉頭揉了揉發(fā)脹的太陽xue，后知后覺地感到口渴。

    “小鈺jiejie，我哥找你！”隨著小男孩稚嫩吵鬧的聲音傳來，敲門聲又變大了，“你可算醒了，我都吃完兩頓飯了！你是豬嗎這么能睡！”

    喬一鈺哼了一聲，邊掀被子邊嘟噥：“好的不學(xué)，你那臭哥的糟粕倒都跟著學(xué)會了。”

    赤腳踩著地板拉開厚厚的遮光窗簾，午后開始西斜的陽光肆意闖進(jìn)，她瞇著眼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直到那邊急得開始蹦高踢門，喬一鈺才慢吞吞過去打開房門。

    喬媽老派儉省，嫌客餐廳太大浪費電，除非重要貴賓到訪，否則不管夏天多熱都不舍得開空調(diào)。

    因此臥室門一開，鋪天蓋地的熱浪兜頭涌來。

    別看門外小孩矮不愣登的，實際上鬼大得很，順著她腿邊鉆進(jìn)涼爽的房間，暢快地舒了口氣。

    “jiejie你快去吧！別磨蹭了！哥哥要生氣了！”

    喬一鈺敷衍地應(yīng)了聲，話落依舊慢悠悠的。

    先是進(jìn)衛(wèi)生間洗漱沖了個澡，接著到廚房翻東西填飽肚子。

    等到門鈴響時，距離她起床已經(jīng)又過去快一個小時。

    喬一鈺叼著面包片，仰頭迎上大門外一張面色不善的俊臉。

    陳最一身與平日斯文形象不太相符的黑T恤大褲衩人字拖，勾勾嘴角陰陽怪氣：“活得挺好啊，我還以為死過去了呢。”

    她擰眉，話還沒出口，嘴里的面包片被他一把扯走。

    陳最擦著她的肩走進(jìn)，目光散漫地在屋內(nèi)繞了一圈，長而靈活的手指將面包對折兩次，塞進(jìn)了自己嘴里，一點都不把自己當(dāng)外人。

    喬一鈺含著僅剩的一塊面包邊，可憐兮兮地咽下肚，忿忿關(guān)上門。

    “我說你怎么敢賴這么久床，”陳最扭頭上下打量了一圈她，“家長不在，這膽子就是不一樣啊。”

    “管著嗎？”喬一鈺去廚房時，故意撞著他的肩過去，恨不得給他撞個狗啃泥。

    他笑瞇瞇接茬：“對，我管不著，就當(dāng)阿姨是拜托我給空氣走個過場，反正會考吊車尾丟的也不是我的臉。”

    喬一鈺頓了一步，猶豫兩秒后，回身骨氣十足地吼道：“誰像你要為了省重點擠破了頭，我只要考到B＋就可以讀家門口的高中！靠我自己也不是什么難事！根本用不著你！”

    客廳原本是背陰的，此刻西曬的暖光，與雙南臥開門灑進(jìn)的另外兩束匯聚到一起，有些烘烤得難耐。

    陳最往后靠在兩間臥室中間唯一一處陰影里，語氣含著輕笑：“點燈熬油為了所普高，還得給你放兩炮禮花表揚你唄？”

    這種似乎與生俱來的俯視優(yōu)越感，讓喬一鈺快氣哭了！

    她表情猙獰地指向門口：“你滾！”

    陳最氣定神閑：“我不會啊，要不你先演示一下。”

    “你出去！”

    “阿姨讓我來的，你說了不算。”

    喬一鈺原地蹦高，扯著嗓子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有病！你簡直有病！”

    藏在她臥室的小不點探出一個腦袋：“哥哥，小鈺jiejie怎么又爆炸了！”

    陳最淺笑，好像一個剛路過的外人：“就是，怎么又爆炸了。”

    -

    喬一鈺氣飽了，直接躲到爸媽房里不出來。

    晚上喬爸喬媽回來后，她再出門，陳最和陳卓已經(jīng)走了。

    她餓得發(fā)瘋，飯桌上連吃了兩碗飯，才有力氣想別的。

    因為會考結(jié)束暑期有一個研學(xué)旅行，喬一鈺期待了好久，已經(jīng)跟閨蜜約好了同行。

    此時在父母面前提起來，卻聽喬媽不近人情地回復(fù)道：“雙A進(jìn)第一梯隊備選，就可以去研學(xué)旅行。”

    喬一鈺嘴里的飯頓時不香了：“雙A？mama你開玩笑吧！”

    “誰跟你開玩笑，”喬媽給自己盛了碗湯，“不然你以為我為什么要找隔壁給你補(bǔ)課，對了，下午學(xué)得怎么樣？陳最講得都能聽懂嗎？”

    “講什么……”喬一鈺神情懨懨，說到一半反應(yīng)過來喬媽的話。

    這么說，陳最似乎沒跟喬媽打小報告說她下午根本就沒學(xué)。

    可那又怎么樣：“mama，我覺得北江高中也挺好的。”

    喬媽一個眼刀飛來：“你忘了小學(xué)抽你椅子的小孩了？”

    喬一鈺沒忘，小學(xué)學(xué)區(qū)一般，很多常年缺乏父母管教的小孩混雜著，小小年紀(jì)就一肚子天然壞水，攔路要錢、惡作劇、欺負(fù)外地人，壞招層出不窮。

    她小時候在課上回答問題，被座位后面的小孩抽走椅子摔倒，后腦勺至今還有塊傷疤。

    “人往高處走，現(xiàn)在不努力是舒服了，以后有你苦頭吃！你要去北江，考雙A不一樣能去嗎？還多了更多選擇的機(jī)會。人要給自己留后路，別就盯著一條路走到黑，萬一你北江都去不了，你怎么辦？去工地搬磚？你能搬幾塊……”

    后面的話，喬一鈺都沒聽進(jìn)去。

    下了飯桌，喬爸收拾碗筷時，偷偷安慰她：“小鈺聰明著呢，隨便學(xué)學(xué)都是省重點的啦！你mama也是為你好！去跟著陳家老大好好學(xué)，肯定沒問題的！”

    她勉強(qiáng)笑笑，從努努力上第三梯隊到上省重點，這中間的差距，喬一鈺自己很清楚。

    她抱著生地課本筆記，灰撲撲地走進(jìn)樓道。

    說好了和雪雪一起去研學(xué)的，鐵定是沒戲了！

    費用大幾千呢，還有不到兩個月，以她那點微薄的零花錢，她就算想偷偷攢錢也來不及了！

    喬一鈺眼眶發(fā)熱，邊拍蚊子邊委屈。

    正難過呢，對面房門打開，逆光一抹高大的影子擋住了自己。

    陳最拎著垃圾袋關(guān)門，聲音震響了樓道不太靈敏的聲控?zé)簟?/br>
    “喲呵，在這祈禱呢？你的阿拉丁神燈瓦數(shù)有點低，不太亮啊！”

    喬一鈺抬腳踹他：“煩人！”

    陳最飛快跳下樓梯，咚咚咚下到樓底扔完垃圾，很快又咚咚咚上樓。

    要進(jìn)門時，他輕咳一聲：“你要是不好意思跟我道歉也沒事，給我?guī)蓚€月早飯就行！”

    喬一鈺連拳頭帶書朝陳最砸過去。

    恰好陳家大門開了，陳爸一抬頭見她手腳并用，正在朝他兒子身上招呼。

    她連忙立正站好，頂著發(fā)熱的厚臉皮叫：“大爺。”

    陳最倒沒什么反應(yīng)，只叫了聲：“爸。”

    陳爸像是見識過大場面的，也沒提剛才那尷尬的一瞥，笑呵呵道：“小鈺來了，快進(jìn)來，聽你mama說了，正好陳最也要復(fù)習(xí)，你們正好一塊看。”

    這么說著，他將門口讓開，喬一鈺也不好意思再說什么，只道了聲謝就進(jìn)去了。

    相比喬家客廳的悶熱，不差電費的陳家涼爽多了，一進(jìn)門，喬一鈺神清氣爽，心情都好了一點。

    陳卓在偷看少兒頻道，陳媽正好切了水果出來，親昵道：“小鈺來了，拿進(jìn)去吃吧，吃完了跟大娘說啊，還有呢！”

    “謝謝大娘。”她點點頭，輕車熟路地奔陳最房間去了。

    陳最跟在她身后接過果盤，她進(jìn)房間坐下，他才進(jìn)來關(guān)上門。

    相比她房間幼稚的轉(zhuǎn)角兒童書桌，和與整體風(fēng)格極不搭配的歐式大床，以及花窗簾，陳最的房間顯得自然清新很多。

    同樣是雙南臥的戶型，進(jìn)門左手邊是張一米五的原木色小雙人床，深灰抹茶色的四件套，門后是一排無透視的原木色書衣柜，床尾朝南的窗邊是加長的書桌，拉著百葉簾。

    沒什么多余的裝飾，墻上連畫都沒有。

    主燈沒開，只留了書桌上一盞護(hù)眼的臺燈，桌上的書本，可以說是整間房里唯一可以稱得上是零碎的物品，還被整理得十分整齊。

    喬一鈺故意把抱在懷里的書扔得很亂，陳最放下果盤，一本本幫她撿起。

    “下午不還信誓旦旦地說，用不著我嗎？”

    空調(diào)一吹，喬一鈺頭腦清醒了幾分，靠自己去研學(xué)可能希望渺茫了，不管在外人面前多么strong，反正她清楚陳最本質(zhì)上是最不要臉的，自己跟著他雖然丟點臉，但萬一能長進(jìn)一點呢。

    到時候跟喬媽求求情，喬爸再幫忙說一嘴，自己說不定還真能去研學(xué)旅行。

    她插起一塊切好的西瓜：“那你跟我媽去說啊，你不教！”

    陳最站在那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嘴角勾著點笑，半晌后轉(zhuǎn)身往門口走。

    喬一鈺轉(zhuǎn)身看過去，見他修長的手搭上門鎖，急了，站起來撅嘴：“不教就不教！你以為我想學(xué)！我根本就不想來！”

    她發(fā)完脾氣一屁股坐回去。

    房門卻并沒有如她所想地那樣保持關(guān)閉，而是真的打開了，陳最出去后，過了一會才回來。

    喬一鈺垂著頭氣鼓鼓的。

    陳最走到她身后，像條吐著信子讀心的蛇一樣，開口就戳中她心事。

    “想去平湖的研學(xué)旅行？”

    喬一鈺抬頭。

    “這有什么難的？一句話的事！”

    沒錯，除了雙A，還有一種方法可以讓她實現(xiàn)研學(xué)心愿。

    那就是討好陳最，他這個全小區(qū)家長眼里的天之驕子好好學(xué)生開心了，跟喬媽隨口說一句，都比她這個不學(xué)無術(shù)的親閨女的話好使。

    她原本是打定主意不走這條沒骨頭的路子的，不過此時他提起來，喬一鈺心癢難耐。

    不用苦哈哈地咬牙復(fù)習(xí)，就能痛快地實現(xiàn)與雪雪的約定一起出去玩，還是去她夢寐以求的平湖，嗚嗚，這誘惑不要太大！

    “不過我有個條件。”

    喬一鈺早有準(zhǔn)備，偏了偏頭：“什么條件？”

    背后的人俯下身，呼吸拂過她額角，有些癢，陳最伸手翻開她面前的一本生物書。

    當(dāng)前書頁正好是講青春期的：

    第二性征出現(xiàn)原因是卵巢和睪丸分泌性激素，女性表現(xiàn)為骨盆寬大、rufang增大，聲調(diào)較高等性征；男性表現(xiàn)為胡須生長喉結(jié)突出，聲音變粗，音調(diào)變低等性征。

    喬一鈺臉頰一熱，剛想低頭，陳最低沉的嗓音貼到了她耳邊：“理論倒背如流了，能讓我看看是真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