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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藥王谷的石階生滿青苔,她好幾次沒站穩差點掉下去,出了一身的冷汗。 徽月額前的蓮花印記不斷地閃, 卻無法抵過針芒一樣的雨。背上的路今慈也好不到哪去, 背上,手臂上都是針雨割出來的血痕。她這才能仔細看他背部那些難看的疤, 密密麻麻,每一筆都在控訴他們造下的孽,這么疼, 他都是怎么忍過去的? 她不禁想起曾經很多個夜晚都能看見路今慈坐在月下, 抱著把孤劍發呆。 少年臉上都是傷,遠看著都叫人害怕。 平時看見她來他都是沉默寡言擦劍, 或者總說一些很刻薄的話讓徽月知難而退。 偏偏那日,他聲音沙啞地問:“為什么來這么遲?!?/br> 少年望向她,眼眸如晴夜一般澄靜。 徽月愣了一會:“我去回春堂取藥的時候發現藥都用完了,現場調花了點時間。發生什么了?怎么又把自己弄成這樣?!?/br> 他緘默,徽月剛想驗一下他腿上的傷勢卻被他推倒,手中藥膏滾進了竹林里,路今慈以一個很奇怪的姿勢站起來,在她怔怔的目光下,路今慈手撐著劍,極其陰郁地望著她。 “我不需要你可憐我。” 沒有絲毫的感情,很容易讓人以為他剛剛的話只是錯覺。 他褲腳邊不斷滴血,滴下來的血染得土壤嫣紅,徽月手心全是粘稠淤血。 現在想想,那天應該是他們往他膝蓋里打釘子的那天。 而路今慈口中的來遲了,是想問當時為什么不救他? 可就算救了他又能怎樣,這樣肆意踐踏人真心的人值得被拯救嗎? 徽月側頭看了眼背上的路今慈,他閉著雙目,臉色越來越蒼白,真想從這把他丟下去啊…… 她摘下斗笠系在路今慈脖子上,正好擋住了刮在脖子上的雨。路今慈的手臂早就被針雨擦出了血,血液順著衣袖流在臺階上,一階一階往下,染紅了青苔,空氣中的鐵銹味也彌漫在她鼻尖。 徽月不禁喃喃道:“難道我有退路嗎?” 爹爹處罰周戚幾乎將整個鹿城的世家都得罪了。恰逢百煞封魔榜的碎片現世,未來發生的很多事都提前了,爹爹與哥哥又在這個時候相繼昏迷。長衡仙山如同一盤散沙,若無人鎮守根本抵擋不過那些居心叵測之人。 沒得選。 她已渾身麻木,喉嚨干涸如刀割, 睫間濕漉,回眸再不見青苔。比她高了很多的路今慈壓在身上很沉,徽月只能遵循著身體的本能咬牙一步一步往上爬。 問靈不禁道:“你不恨我嗎?” 這漫長的問藥路一眼望不見盡頭,血水與春雨雜糅在一起。腥味濃郁的雨水和前世的死時的那場雨好像。 她心中悲憫交加,聲音溫綿而清越:“恨你,那又如何呢?” 染血的春雨還不是繼續下。 行至雨停處,眼前山谷春意盎然。隨處可見的藥草著了魔一樣地肆意生長,乍眼一看似一座倒下的綠色圍墻,點綴著各式各樣的百色靈蝶。徽月抬頭,彩霞在天空一角如此瑰麗與另一邊的烏云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陰陽糾葛,像是這世間存在著兩個世界。 兩尊石獅子坐立在明暗交接處,目呲牙裂。 徽月將路今慈放在石獅子旁,冷著眼看著他,斗笠耷拉在他脖子上,剛剛在針雨中就已然殘缺不堪。 她身上的寒毒并沒有因此停息,鉆心刺骨地疼沁入骨髓,和前世一模一樣。 沒記錯的話,往前就是春臺。 才踏入谷中一步,莊嚴的聲音就回響在她耳旁。 “道友既入我谷還不把姓名報上來?” 徽月抬頭看,一個巨石龜的虛影在天空中遮天蔽日。它人臉龜身,背后馱著大山大湖,山高聳湖水清,四肢長滿青苔,石頭做的眼睛幽蘭如鬼火。 藥王谷主,四清真人。 前世他稱呼的還是“不知死活的丫頭”。 徽月作揖:“小輩長衡仙山掌門之女宋徽月,前來為一人求藥?!?/br> 四清真人盯著石獅旁的路今慈,眼珠子轉了轉:“他這是被死氣所傷,就算是大羅金仙也救不活,何苦。” 他問道:“他是你道侶?” 徽月:“不是?!?/br> 四清真人:“是你朋友?” 徽月:“不是。” 四清真人納悶:“他既不是你道侶也不是你朋友,你為何要為他求藥?” 徽月尋思了一會,莞爾:“我可以不說嗎?” 四清真人啞然:“那道友也是白來了,老夫藥谷可沒有一株可醫治他的草藥。不過容老夫好奇,百煞封魔榜是不是降世了,他是碰上到了才會被死氣纏上。畢竟老夫已經避世幾千年,對外界所知甚少?!?/br> 徽月點頭又搖頭:“確實是百煞封魔榜,但沒有降世,我阻止了?!?/br> 只要百煞封魔榜沒認路今慈為主,一切都好說。 四清真人看路今慈的目光不免可惜。 她轉而認真道:“我說的求藥是上春臺。” 一縷光從四清真人背上飄揚而下,縈繞在綠色的藥海,散落著的光點像是黑夜中發光的螢火蟲,似有什么東西在其中顯現出來?;赵露ňσ豢?,生機勃勃的藥草下躺滿了螞蟻一樣密密麻麻的白骨,他們來自五湖四海,死于春臺,最終成為了藥草的養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