贗品如我 第97節
但是他還是一直在說。 奇怪,他怎么變得這么多話了呢?明明平時一副自閉高冷的樣子,很少說這么多話的。 顏湘只要用力睜開了眼睛,迷迷糊糊地,視線里出現了蔣先生的臉,湊得很近,放大了無數倍,與之而來的,是同時放大了數倍的美貌沖擊力,那雙墨藍色的眼睛第一次離得這么近,很藍,似乎能看得清眼底的細細的線,如同瓷片底部火燒開的淺痕。 顏湘呆了兩秒鐘,接著他聽見蔣先生說,他想要什么都答應他。 “…你,你給我解開鏈子?!鳖佅媛犚娮约哼@樣說,嗓子燒得難受,說話的時候迷迷糊糊地。 但是姓蔣的好像聽清楚了。 他安靜地看著顏湘。 低頭親了一下顏湘的眼皮。 “你真的想這樣嗎?” 顏湘說:“…嗯。總是我不想被鎖鏈鎖著,走路的時候總是會響,那個聲音很吵。” “好,我知道了?!?/br> 蔣榮生摸著顏湘薄薄的眼皮。 “你,你同意了?”顏湘有些不敢置信,他懷疑是自己腦子燒糊涂了,會不會幻聽。 蔣榮生看著顏湘那個不敢相信的樣子,圓乎乎的眼睛瞪著他,是很讓人心軟的一張臉。 “同意了。不騙你。” 像夢一樣。 怎么會有這么美好的夢。 顏湘猶豫著,從被窩里伸出手,扯著蔣榮生的,“那我們…拉鉤。說謊的人要吞一千根針?!?/br> 蔣榮生低頭看著顏湘傻乎乎的舉動,隨后還是把自己的手遞過去,跟顏湘纖細的小尾指勾在一起,扣緊。 “拉鉤。說謊的人要吞一千根針?!?/br> 蔣榮生拉著顏湘的手晃了晃,隨后,親了親顏湘的手背。唇輕輕地磨蹭著。 顏湘不敢相信這么順利,躲在被子里,又問:“那什么時候給我解開?…不會是等我死了吧?” 蔣榮生黏黏乎乎地順著顏湘的手背往上親,一直親到手腕。 他的唇很涼,顏湘還有輕微地發燒,全身都微微發燙,觸碰在一起的時候,冰得顏湘微微顫抖瑟縮著。也許是因為等著蔣榮生的答案。顏湘有些緊張。 “明天,好不好?等醫生給你的身體做個檢查,然后我就給你解開?!?/br> 這個確定的答案讓顏湘松了一口氣,他抽回手,躲在被子里:“那說好了,明天給我解開,你不要又騙我?!?/br> “嗯。” “那,那今天我想自己睡。” “這個不可以,多多?!?/br> “為什么?” 蔣榮生鎮靜地解釋道:“你還在生病,需要我的照顧。發燒會把人燒成腦膜炎的,你想變成傻子嗎?!?/br> “我已經好了,你看,我很精神。” 他踢了踢腳,鏈子發出晃蕩晃蕩的響聲。 那種聲音讓顏湘的臉蒼白了一瞬。不過一想到明天就能解開,他又輕微地高興起來。 蔣榮生熄了銅花落地燈,也躺回床上,連人帶著被子一塊抱住顏湘:“好不好是醫生說了算,好了我們現在快睡覺,明天睜開眼睛就可以解開鏈子了,高興嗎?” 顏湘一向挺坦誠,就算面對著討厭的人也好。“高興?!?/br> “高興就好。睡覺吧。晚安。” “…嗯。” 蔣榮生又親親顏湘的耳朵,睡覺了也要拉他的手,牽在一塊睡覺。 月光從雕花窗照進來,落在室內,一地銀輝。 - 第二天早上一醒過來,就感覺天氣忽地變冷了。 如同一夜之間交了秋一般,窗外的樹漸漸地染了黃,稀疏起來,凄涼地落到地面去。 明明是早晨,太陽也暗暗地,透過雕花窗落到房里來,鋪在被面上,整鋪床都籠罩著晦澀的陰郁。 不過這并不能影響顏湘的心情,他知道今天早上鏈子就會解開,很快活地醒過來,像只期待出門的小狗一樣搖尾巴,看著床邊的人。 幼稚的麋鹿一般圓大雙眼,只看著人,不說話。嘴角卻已壓抑不住情緒。 蔣先生是早已經醒了的,坐在床邊看著他,在他手里的,是自己的身份證,銀行卡,護照和簽證,一沓一沓地,像攤開的撲克牌一樣。 那是顏湘一直被蔣榮生扣著而很想找到的東西,此刻正晃悠在眼前。 顏湘的眼睛不由自主跟著蔣榮生手腕動作來回轉動。 “想要?” 顏湘點了一點頭:“那本來就是我的東西?!?/br> “這樣?!笔Y榮生笑了。 顏湘警惕起來,擔心蔣榮生又要使什么壞。他不可能這么好心,肯定又要跟他談條件。 他靜靜地不說話,等著姓蔣的動作。 結果蔣榮生從被子里掏出顏湘的手,攤開,把那一打東西交到顏湘手里,屈起他的手指,讓他拿好。 “還給你?!?/br> “?。?!” “不會是假的吧?!鳖佅姹或_怕了,反復確認,又打開護照,的確跟自己的幾次出境記錄一樣,對光,窗外的陽光昏昏沉沉,看不出是真是假。 蔣榮生似乎被他可愛到,笑起來,摸摸顏湘的頭:“是真的,寶寶。我沒有騙你?!?/br> 說著,他又拿出一把鑰匙,解開了顏湘腳腕上的鎖鏈。 只是輕微的“喀嚓”一聲,鎖扣就開了,顏湘動了動,腳上感覺輕了很多,之前在舊金山海邊割傷的腳心也痊愈了。 床上鋪著那一大團長長的鎖鏈,沒有再隨著顏湘的動作有聲音,像一團陳腐的褪下來的蛇衣,冷冷地反射著窗外的光芒。 “高興嗎,多多。” 顏湘拿著手里的所有證件,很滿足地瞇了瞇眼睛,心想這下可以自由出去找哥哥了。他說:“高興。” “高興要說什么?!?/br> 顏湘呆了一瞬:“說什么?” “要說謝謝我?!?/br> “你強詞奪理,這本來就是你應該做的。” “是嗎?”蔣榮生坐到顏湘身邊,高大的陰影籠罩著顏湘,慢慢地解釋道,“我認為人與人之間相處,沒有應該做的和不應該做的,只有跟隨對方的想法,做讓對方高興的事情,是不是?適當付出了一些,就會想要期待收到回報,比如說我退讓了,解開了鏈子,就會期待你說謝謝?!?/br> 顏湘腦袋本來就不太清楚,被蔣榮生洗腦般地一說,有些猶豫。 但是好像還是有什么不太對的樣子,他躲著蔣榮生,沒說話,似乎在思考。 蔣榮生很耐心的樣子:“沒關系。我慢慢教,教多了,多多就學會了?!?/br> “那你現在要讓我做一些高興的事情,好不好?” 顏湘有點不太好的預感:“…什么。我現在還在發燒呢,你,你不能做那種事?!?/br> 蔣榮生勾著唇笑:“不是?!?/br> “那是什么。” 蔣榮生只笑著,沒有給他答案。 很快,臥室里進了四五個醫生,先是給房間消毒,然后固定好顏湘的手和小腿,不讓他亂動。 蔣榮生在一旁安靜地按著。 然后醫生就割開顏湘的小腿,像做心臟搭橋手術一樣,給顏湘的身體里打了一個芯片。定位作用的。 全程沒有打麻醉。 血流了滿床。 蔣榮生摟著一直發抖不停的顏湘,用寬大的手掌撫去顏湘額頭的冷汗。 大概是很痛的,因為沒有打麻醉。 顏湘皮膚薄,又嬌氣得很,怕疼,估計是嚇壞了?,F在還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眼淚大滴大滴地滾下來,眼睛惶恐地睜著。 蔣榮生輕輕地安慰著他,面上沒有任何波瀾,保持著如常的平靜和冷淡。 打進顏湘身體里的那枚芯片,同時也像一枚小小的種子,埋入蔣榮生的心臟當中,無比肥沃的土壤,水源濕潤充足,于是種子迅速地破開外衣,抽芽,蓬勃向上的地生長著。 那條被取下來的銀色鎖鏈盤在床上,像蛇,也變成了一條真正的毒蛇,往蔣榮生的骨血里死命地鉆,緊緊地纏繞著扎根,直到變成他血rou刻骨銘心的一部分。 瘋狂的占有欲得到極大的滿足。 而且他沒給顏湘打麻醉。 只是希望顏湘知道,每一次他想走的時候,腦海中都能回憶起今天的疼痛。 他走不掉。 不僅走不掉,每一次被抓回來的時候,都會飲下如今天這樣如同附骨之疽的痛苦。 顏湘已經回憶起了所有,他不再需要隱藏自己的另一面。 顏湘應該也從來沒忘記,他不僅會給糖果,最擅長的,還是揮鞭子。 這是他得心應手的本事。 蔣榮生抱著顏湘,親著他,耐心地解釋給他聽,剛剛給他身體里打了什么東西。 他光明正大地,一點都不藏。 還問顏湘,喜歡吃紅絲絨蛋糕嗎?甜甜的,剛烤出來的,應該會比外面的還好要吃。